公寓里，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沈聿怀背对着温念初，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街道上如同蝼蚁般穿梭的车流。他的背影挺拔却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刚才在研究所楼梯间里那股失控的暴戾尚未完全平息，转化成了另一种更为深沉的、冰冷的决断。
温念初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唇上被沈聿怀咬破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提醒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并不害怕，只是心疼，心疼他被逼到如此境地。
警察来做完笔录离开了，但结果可想而知，对方显然是个老手，现场没留下任何指向性明确的证据，走廊监控也恰好在那段时间“意外”故障。这更像是一次精准的警告和挑衅。
“他们不会罢休的。”温念初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
沈聿怀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暗沉的光。“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
他走到茶几旁，拿起自己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开机，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了一个非工作用的加密通讯界面。他的操作迅捷而熟练，带着一种温念初从未见过的、近乎黑客般的专注。
温念初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她一直以为沈聿怀的世界只有学术、研究和那些严谨的数据。
沈聿怀没有看她，目光紧锁着屏幕，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仿佛知道她的疑惑，低声解释：“早年研究认知行为与网络行为映射时，接触过一些……非主流的技术和圈子。认识了几个人。”
他没有细说，但温念初立刻明白了。他并非只有表面上那般不食人间烟火，他有他的隐藏人脉和手段，只是平时被严谨的学术外壳包裹着，从不轻易示人。
此刻，为了她，他毫不犹豫地动用了这些隐藏的底牌。
他联系了一个代号为“K”的人。对话极其简洁，沈聿怀直接将研究所附近几个可能拍到袭击者行踪的民用及交通监控范围、时间节点发了过去，附带了一张根据温念初描述绘制的袭击者身形轮廓草图。
对方只回了一个字：「等。」
合上电脑，沈聿怀才抬眼看向温念初。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姿态，带着一种平等的、甚至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的意味。
“念初，”他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温热，力道坚定，“接下来，我需要你完全相信我，并且，可能会看到我不太……‘医生’的一面。”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冷静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锋芒，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温念初反手握住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目光清亮而坚定：“沈聿怀，从你把我从那个黑白世界里拉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对你的信任，就没有任何底线。你是医生，是学者，还是别的什么，对我来说，你就是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就在你身边。”
她甚至微微前倾，额头抵上他的额头，呼吸交融，声音轻而有力：“我说过，你的战场，就是我的战场。你想怎么做，我都跟你一起。”
沈聿怀的心像是被最滚烫的熔岩包裹，所有的不安和不确定，在她全然的信任面前，都化为了乌有。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和一丝嗜血的锐光。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温念初见识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沈聿怀。
他不再是被动等待调查、应对指控的学者。他变成了一个主动的猎手。
他通过“K”那边断断续续传回的信息碎片，结合自己对兰伯特及其可能关联势力的了解，开始构建一张反击的网络。
他不再局限于学术伦理的框架，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深处。他让“K”调查那个袭击者的身份背景、资金来源，追踪那封恐吓信的物理投递路径，甚至开始分析近期网络上针对他们舆论风暴中，那些异常活跃的水军账号背后的Ip集群和操作模式。
他的思维缜密，逻辑链条清晰得可怕，像在构建一个复杂的心理模型，只不过这次，模型的对象是藏在暗处的敌人。
温念初就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帮他整理“K”传回的那些杂乱的信息，在他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咖啡，或者只是在他因为某个关键节点卡住而微微蹙眉时，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看到了他冷静外表下，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大脑，也看到了他为了揪出幕后黑手，不惜动用一切手段的狠厉。这样的沈聿怀，陌生，却让她更加心动。这不是失控，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和智慧，凝聚于一点的绝对掌控。
傍晚时分，“K”那边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
一段经过修复和增强的、来自距离研究所两个街区外的一家便利店私人监控录像，清晰地拍到了那个袭击者在行动前，与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打扮普通得像路人甲的男人短暂交接了一个小包裹的画面。虽然看不清帽檐下那个男人的脸，但他的身形步态，被“K”用算法进行了初步比对。
比对结果指向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方向——这个人，与兰伯特教授曾经的一位私人研究助理，高度吻合！而那位助理，在兰伯特被揭穿后，就迅速离职，不知所踪！
线索虽然依旧间接，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终于照亮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这不再是漫无目的的猜测，而是有了明确的调查靶心！
沈聿怀看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和比对数据，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他拿起自己的另一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这次，他联系的是霍夫曼教授。
“教授，”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需要您动用您所有的人脉，帮我查一个人，以及他近期所有的资金往来和社会关系。重点是，他与卡尔·兰伯特之间，是否存在我们尚未掌握的、更深层的利益输送，或者……其他把柄。”
他不再是请求，而是部署。
挂掉电话，沈聿怀看向温念初，眼中的冰寒尚未褪去，却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融化了一丝。
“怕吗？”他问，声音低沉。他向她展示了他潜藏的獠牙和利爪。
温念初走到他面前，伸手，不是去碰他的脸，而是轻轻抚平他微皱的衬衫衣领，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她抬起眼，对他笑了笑，那笑容明亮而温暖，带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骄傲。
“不怕。”她说，“我只觉得，这样的沈医生，帅得要命。”
她踮起脚尖，在他紧抿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
“继续吧，我的猎手先生。我等着看你，怎么把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个一个揪出来。”
反击的号角，由他亲手吹响。
而她，是他最坚定的同盟，也是最温暖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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