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怀掷出的证据标枪，开始显现威力。
苏黎世警方经济犯罪调查科正式对诺瓦生物科技及前助理马库斯立案调查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学术界和相关的商业圈层激起了巨大波澜。虽然调查细节尚未公开，但“诺瓦生物”、“不当竞争”、“刑事调查”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已经足够引发地震。
之前那些因为“舆论压力”而取消与温念初合作的主办方，态度开始发生微妙转变，试探性的橄榄枝重新悄悄伸出。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负面水军帖子，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一些零星的、不成气候的杂音。
风向，变了。
然而，沈聿怀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放松。他清楚，这仅仅是撕开了一道口子。诺瓦生物这样的庞然大物，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断尾求生的速度，和反扑的狠厉程度，可能远超想象。
果然，平静只维持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这天下午，温念初接到了徐怀瑾馆长从国内打来的越洋电话。徐馆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启齿的愤怒。
“念初，有个不好的消息。”徐馆长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措辞，“你为明年春季特展准备的核心作品，那组《心弦》系列的极光原作……在从合作工作室运往艺术馆进行前期技术评估的途中，运输车辆遭遇了……‘意外’。”
温念初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意外？什么意外？作品怎么样了？！”
“车辆在高速上爆胎失控，撞上了护栏。万幸的是司机只是轻伤。但是……”徐馆长声音沉痛，“存放你作品的定制恒温箱在撞击中损毁严重，内部……进了水。”
进水？！
温念初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那组《心弦》极光，是她冰岛之行的灵魂，是她感知复苏后，情感与技术结合最完美的巅峰之作，承载着她太多的心血和象征意义！那是非数码的原作胶片和特殊介质打印作品，一旦进水，几乎意味着……毁灭性的损伤！
“初步检查情况很不乐观，”徐馆长语气沉重，“大部分作品表层介质溶解，色彩晕染……修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电话从温念初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僵在原地，脸色瞬间褪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无力感。
沈聿怀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快步走过来，捡起手机，听到了徐馆长那边尚未挂断的、充满歉意的声音。他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温念初失魂落魄、仿佛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的样子，一股滔天的怒意混合着冰冷的心疼，瞬间席卷了他！比他自己被停职、被袭击时，更甚百倍！
他们动不了他，就开始摧毁她最珍视的东西！用这种下作、阴毒的方式，攻击她的软肋！
他对着手机，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徐馆长，我是沈聿怀。麻烦您立刻报警，并委托第三方权威机构对事故原因、车辆状况进行最严格的 forensic 鉴定。所有费用我来承担。另外，请务必保留所有现场证据和受损作品现状。”
挂了电话，他上前一步，将浑身冰凉的温念初紧紧拥入怀中。她的身体在他怀里细微地战栗着，像是受了重伤的小兽。
“对不起……念初，对不起……”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沙哑，充满了自责和滔天的怒火。是他将她卷入了这场风暴，是他没能保护好她珍视的一切。
温念初在他怀里僵硬了几秒，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双手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漏了出来。那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极度伤心、极度无力时，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悲鸣。
沈聿怀的心像是被这哭声凌迟。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用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躯，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我在，念初，我在。作品没了，我们可以再拍！你的才华和感受力，谁也夺不走！我发誓，我会让背后的人，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他承受不起的代价！”
他的眼神，在温念初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彻底变成了嗜血的寒冰。诺瓦生物，触及了他的终极逆鳞。
他轻轻将几乎脱力的温念初安置在沙发上，为她盖好毯子，倒了杯温水塞进她手里，柔声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我一下。”
然后，他转身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他再次联系了“K”。这一次，他的指令更加直接，也更加……不计后果。
“我要诺瓦生物创始人及核心管理层所有成员，过去十年内，所有可能存在的、无论是商业上还是私人生活上的污点。税务、不正当交易、隐私、任何能让他们身败名裂的东西。动用你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钱不是问题。”
“K”那边沉默了几秒，回复：「目标很大，风险更高，代价也会很大。」
沈聿怀：「我说了，钱不是问题。代价，我来付。」
「K」：「明白了。等消息。」
结束与“K”的通话，沈聿怀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城市。他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孤绝而冷厉。
这不再是防守，也不再是寻求公平的反击。这是宣战。一场不惜掀翻桌子、也要将对方彻底碾碎的战争。
为了温念初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为了她压抑的哭声，他愿意化身修罗。
他不知道在书房里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转过身，看到温念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虽然眼眶依旧红肿，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种混合着悲伤和极度愤怒的火焰。
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沈聿怀，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很危险的事？”
沈聿怀看着她的眼睛，没有隐瞒，点了点头：“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温念初深吸一口气，伸出手，不是阻止，而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坚定如铁：“好。那就做得干净点，狠一点。”
她不是需要被护在羽翼下的菟丝花，她是能与他并肩搏击风浪的橡树。她的作品被毁，如同剜心之痛，这痛，必须用更狠厉的方式还回去！
沈聿怀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他看着她眼中与他同调的决绝，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好。”他应道，声音低沉而危险。
就在这时，他的工作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布莱克教授的名字。
沈聿怀接起电话，按下免提。
布莱克教授的声音传来，依旧刻板，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沈博士，关于你提交的新证据，委员会进行了紧急审议。鉴于证据链指向明确，且涉及刑事犯罪，委员会决定，暂时撤回对你的停职令，等待警方最终调查结果。你的研究项目可以恢复，由你继续主导。”
这原本该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他职业声誉的初步挽回。
但沈聿怀脸上没有任何喜色，他只是平静地回复：“谢谢委员会的决定。”
布莱克教授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冷静，补充道：“另外，关于你和温念初女士的关系……委员会内部仍有争议，但基于治疗关系已明确结束，且你们均为独立成年人，委员会决定……不予干涉。”
不予干涉。这已经是这种保守机构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沈聿怀依旧没什么表情：“明白了。”
挂了电话，他看向温念初。
温念初对他扯出一个带着泪意的、却无比坚韧的笑容：“看，我们赢回了一局。”
沈聿怀伸手，轻轻抚过她微肿的眼角，眼神深邃：“这不够。远远不够。”
停职令撤销，只是拿回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而他们毁掉她心血的这笔账，必须用血来偿。
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要开始。而他们，已经做好了将天捅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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