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第七天,苏晴在阁楼角落发现那把油纸伞时,墙根的霉斑已经漫到了窗沿。伞骨是暗红色的竹制,伞面蒙着层灰,却在伞尖处留着圈诡异的白,像被人用布反复擦过。
“奶奶说过,屋里撑伞会招不干净的东西。”室友林薇抱着刚晒好的被子经过,鼻尖皱了皱,“这破伞哪来的?前租客落下的?”
苏晴没说话。她昨晚又梦见了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总是背对着她站在雨里,手里攥着把伞,伞骨咯咯作响。今早打扫阁楼时,地板缝里嵌着张泛黄的剪报,1987年的本地新闻,标题被水洇得模糊:“纺织厂女工雨夜失踪,现场遗留油纸伞一把……”
傍晚开始下暴雨,雷声把楼道的声控灯震得忽明忽暗。苏晴盯着那把伞发呆,手机弹出条陌生短信:“想知道她在哪里?午夜十二点,在屋里撑开伞,别让伞尖碰到地面。”
十一点五十五分,林薇睡得正沉,磨牙声在雨声里格外清晰。苏晴把伞拿到客厅中央,瓷砖冰凉刺骨。窗外的树影像被揉皱的纸,在玻璃上晃来晃去。
十二点整,秒针跳过的瞬间,雨突然停了。
苏晴深吸一口气,缓缓撑开油纸伞。竹骨舒展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像有人在耳边磨牙。伞面张开的刹那,客厅的灯灭了,只有伞下还亮着片昏黄的光,像是从伞布深处渗出来的。
她看见瓷砖上多了串脚印,很小,像是孩童的,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沙发底下。脚印是湿的,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变成灰黑色,带着股河泥的腥气。
“别低头。”一个很轻的声音在伞下响起,不是林薇的声音。苏晴猛地抬头,看见伞面上映出个模糊的影子,蓝布衫,梳着髻,正慢慢转过身来。
她想起短信里没说的话,是剪报角落的小字:“失踪女工之子,五岁,同日走失。”
沙发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个小孩在爬。苏晴死死攥着伞柄,指腹摸到块凸起,是刻上去的字,仔细摸能辨出是“安安”。
伞面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女人的脸在昏黄里若隐若现,左眼处是空的,黑洞洞的,像被雨水泡烂的纸。苏晴突然发现,那些灰黑色的脚印正在倒流,从沙发底下退回到门口,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妈妈……”沙发底下传来童声,带着哭腔。苏晴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她看见自己的脚边多了只小小的手,指甲缝里全是泥,正抓着她的裤脚。
伞尖突然往下沉,苏晴赶紧往上提,却发现伞柄变得滚烫,刻着“安安”的地方像烧红的烙铁。伞面上的女人影子弹了下,左眼的黑洞里渗出黑水,顺着伞布流下来,滴在她手背上,冰凉刺骨。
“撑好……”女人的声音带着水汽,“别让它落地……”
客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冷风灌进来,卷着股铁锈味。苏晴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外站着个黑影,很高,手里拖着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水渍。
沙发底下的童声突然拔高,变成尖叫。苏晴看见那只小手猛地缩回去,紧接着是重物撞击地板的闷响。她想低头看,却被伞面上的影子死死盯着,女人的右眼流出浑浊的泪,顺着脸颊淌到嘴角,像在无声地说“别”。
伞柄的温度越来越高,苏晴的掌心被烫得发疼,竹骨开始咯咯作响,像是要散架。她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另一句话:“屋里撑伞接的不是雨,是黄泉路的水,伞尖落地,就收不住了。”
十二点十五分,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叫。伞面的影子开始变淡,女人的轮廓像被雨水冲刷的墨痕,渐渐晕开。苏晴看见她最后抬了抬手,指向阁楼的方向,然后彻底消失在伞布的褶皱里。
伞尖“咚”地碰到瓷砖,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晴浑身一震,赶紧收伞,却发现伞骨上缠着圈湿漉漉的黑发,末端还系着颗生锈的纽扣——和她昨晚梦见的,女人蓝布衫上的纽扣一模一样。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林薇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刚才是不是有小孩哭?”
苏晴低头看瓷砖,脚印和水渍都不见了,只有伞尖接触的地方,留着个小小的黑洞,像被什么东西钻过。她走到阁楼门口,推开门,发现墙角的霉斑退了些,露出块新刷的白墙,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安安。
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带着股泥土的腥气。苏晴把油纸伞折好,放进柜子最深处,听见伞骨里传来很轻的、像孩童哼唱的调子,在雨声里忽远忽近。
她知道,这把伞还会再被撑开的。毕竟那个黑影还站在门外,地板上的水渍正慢慢往屋里渗,像在等下一个午夜十二点。
苏晴把那枚生锈的纽扣攥在手心,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阁楼的木地板突然发出“吱呀”声,像有人光着脚踩在上面,从墙角慢慢挪向楼梯口。
她猛地回头,看见墙角的白墙上,“安安”两个字正往下渗着黑水,笔画渐渐扭曲,变成一串歪歪扭扭的数字——,是剪报上女工失踪的日子。
楼下传来林薇的惊呼,苏晴冲下去,看见客厅门口的水渍汇成了小小的水洼,里面浮着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蓝布衫,怀里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两人手里共撑着一把油纸伞,伞尖亮得刺眼。
水洼里的照片突然开始燃烧,火苗是幽蓝色的。苏晴下意识举起那把油纸伞挡在面前,伞面“哗啦”展开,里面映出个浑身湿透的小男孩,正睁着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她。
“妈妈说,伞撑到鸡叫第三遍,就能回家了。”男孩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含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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