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把车停在“星光量贩KtV”门口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霓虹灯牌在夜色里闪着刺目的光，“星光”两个字的灯管坏了一半，只剩下“光”字亮着，像一只独眼盯着下车的五个人。
“我说哥几个，这地方也太偏了吧？”王浩揉着胳膊从副驾下来，寒风裹着沙尘吹得他眯起眼，“网上说这家性价比高，怎么看着跟要倒闭似的？”
“便宜就行，管它偏不偏。”李明拍了拍手里的团购券，“我哥之前来过，说大包间能容纳十个人，音响效果还不错。”他身后跟着女朋友林晓，还有一对情侣赵磊和张萌，五个人是大学同学，毕业三年第一次聚齐，特意选了这家24小时营业的KtV，想玩个通宵。
推开玻璃门，一股混杂着烟酒味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前台没人，柜台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屏保，鼠标旁放着一个积灰的招财猫，爪子卡在半空，像是被冻住了。
“有人吗？开个包间！”赵磊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没有回应。
林晓拉了拉李明的衣角，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有点渗人？要不换一家吧？”
“别瞎想，可能前台去厕所了。”李明刚说完，就听见“吱呀”一声，后台的布帘被拉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头发梳得油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像是蒙着一层雾，看不清楚眼神：“几位？要什么价位的包间？”
“我们团购了大包间，能唱到早上六点。”李明递过手机，男人接过，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304包间，在三楼最里面。提醒你们一句，半夜别随便串包间，也别乱按走廊里的红色按钮。”
“红色按钮？干嘛用的？”张萌好奇地问。男人没回答，只是把钥匙放在柜台上，转身走回布帘后，布帘落下的瞬间，李明似乎看见他的后颈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的。
五个人拿着钥匙上了楼。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一半，每走两步就会灭一次，得用力跺脚才能重新亮起。三楼的走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踩上去没有声音，两侧的包间门都关着，门牌号上的漆掉得斑驳，只有304包间的门牌号是新的，白得刺眼。
打开304包间的门，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盖过了霉味。包间很大，中间放着一个圆形茶几，周围摆着沙发，墙上的点歌屏亮着，屏幕上显示着“欢迎光临”的字样，只是字体颜色是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血。
“这消毒水味也太浓了吧？”王浩皱了皱眉，坐在沙发上，拿起话筒试了试音，“喂喂喂——”话筒里传出刺耳的电流声，他拍了拍话筒，电流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细碎的女人笑声，从音响里飘出来，又快又轻，像是幻觉。
“你听见没？刚才有女人笑。”王浩看向其他人。林晓摇了摇头：“没有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赵磊和张萌也说没听见，王浩只好作罢，拿起遥控器开始点歌。
一开始还很正常。李明和林晓合唱了一首情歌，赵磊和张萌跟着节奏跳舞，王浩拿着话筒嘶吼着摇滚乐，包间里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可到了凌晨一点，怪事开始发生了。
张萌正拿着话筒唱到高潮，点歌屏突然黑了。包间里的灯也跟着灭了，只剩下应急灯亮着微弱的绿光，把每个人的脸照得惨白。
“怎么回事？跳闸了？”赵磊站起来，想去按墙上的开关，却被李明拉住：“别碰！刚才前台说别乱按按钮。”
就在这时，点歌屏突然亮了。屏幕上不再是点歌界面，而是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脸。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发披散在肩上，眼睛很大，却没有焦点，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正对着他们缓缓地眨了眨眼。
“啊！”张萌尖叫着扔掉话筒，躲到赵磊身后。林晓也吓得浑身发抖，紧紧抓住李明的胳膊。王浩拿起遥控器想关掉点歌屏，却发现遥控器失灵了，不管按哪个键，屏幕上的女人都还在。
“谁在搞恶作剧？出来！”李明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女人没有回应，只是嘴巴动了动，音响里传出她的声音，又冷又细：“我好孤单……陪我唱首歌吧……”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个KtV包间的场景，和304包间一模一样。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话筒，对面坐着一个男人，正笑着给她递酒。突然，男人站起身，掐住了女人的脖子，女人挣扎着，眼睛瞪得很大，最后一动不动地倒在沙发上，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画面消失了，点歌屏恢复了正常，包间里的灯也亮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没人说话，只有音响里还在播放着刚才张萌没唱完的歌，旋律欢快，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这是什么？”张萌的声音带着哭腔，“是监控录像吗？这里是不是死过人？”
李明拿出手机，想给前台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信号。王浩也掏出手机，同样没信号：“怎么回事？刚才在楼下还有信号的！”
“别慌，可能是包间里信号不好。”李明强作镇定，“我们先出去，找前台问问情况。”
五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包间，却发现三楼的走廊变了样。刚才上来时，走廊两侧的包间门都是关着的，现在却有好几扇门虚掩着，门里黑漆漆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盯着他们。更诡异的是，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墙，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正是刚才点歌屏里的那个女人，海报下方写着：“星光KtV特邀歌手——苏雅”。
“苏雅……”林晓小声念着这个名字，“我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三年前有个叫苏雅的歌手在KtV里被人杀害了，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当时的案发地点好像就是……星光KtV。”
王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你是说……刚才点歌屏里的，是她的鬼魂？”
就在这时，虚掩的包间门里传来了歌声。是苏雅的歌，她的成名曲《孤单夜》，旋律悲伤，从各个包间里飘出来，混杂在一起，像是无数个苏雅在唱歌。
“别听！我们赶紧找出口！”李明拉着林晓，想往回走，却发现他们刚才出来的304包间门不见了，原本304包间的位置，也变成了一堵墙。
“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从这里出来的！”赵磊用力拍着墙，墙面冰凉，像是水泥刚糊上的。
音响里的歌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很慢，像是女人穿着高跟鞋在地毯上走，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五个人紧紧靠在一起，李明拿起刚才带出来的啤酒瓶，王浩攥着沙发上的靠垫，紧张地盯着走廊尽头。
脚步声停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那里，正是苏雅。她的脸还是那么苍白，眼睛里没有焦点，嘴角带着僵硬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话筒，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你们……不喜欢我的歌吗？”苏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带着电流声，“为什么要跑？陪我唱完这首歌，好不好？”
“别过来！”李明举起啤酒瓶，“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别缠着我们！”
苏雅没有停下脚步，她的脚根本没有沾地，是飘着过来的。她的裙摆下，露出一双没有穿鞋的脚，脚踝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像是被绳子捆过。
“无冤无仇？”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当年那个男人杀我的时候，你们谁也没帮我！现在你们来了，就要陪我！”
她猛地举起话筒，对着他们挥过来。话筒上缠着一根红色的线，像是电线，又像是绳子。李明拉着林晓躲开，话筒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墙上裂开一道缝，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快跑！”赵磊拉着张萌，往旁边的一个包间跑。那个包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漆漆的，他们也顾不上那么多，冲了进去，李明和林晓、王浩也跟着跑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用沙发抵住房门。
包间里没有灯，只有点歌屏亮着，屏幕上显示着苏雅的照片，照片里的苏雅正对着他们微笑。音响里传来苏雅的声音：“你们跑不掉的……每个来304包间的人，都要陪我……”
林晓突然哭了起来：“都怪我，刚才不该说那些话的……”
“别自责，不是你的错。”李明抱住林晓，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再想想办法，肯定有出口的。”
王浩在包间里摸索着，突然摸到了一个按钮，是红色的，和前台说的那个红色按钮一样。“这个按钮是什么？要不要按？”
“别按！前台说不能按！”李明急忙阻止，可已经晚了，王浩已经按下了按钮。
按钮按下的瞬间，包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墙上的点歌屏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监控画面——画面里是304包间，苏雅正被那个男人掐着脖子，而监控画面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是刚才的前台，他的后颈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冷冷地看着监控画面，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是他！他当时就在现场！”张萌指着屏幕喊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撞开，沙发被推到一边，苏雅站在门口，她的身后，跟着那个前台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刀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液体，他的眼睛里没有雾了，露出了凶狠的眼神：“既然你们看到了，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是你杀了苏雅？”李明盯着男人的疤痕，“你为什么要杀她？”
男人冷笑一声：“她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该杀。本来以为她的鬼魂能帮我吓跑客人，没想到你们这么不怕死，还敢按红色按钮——这个按钮，是当年我装的监控开关，只有我知道怎么用。”
苏雅突然冲向男人，她的身体变得透明，穿过男人的身体，男人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水果刀掉在地上，他的后颈开始流血，疤痕裂开，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开的。
“我等了三年，终于等到有人发现真相了。”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以为我是在找替身吗？我是在找证据，找你杀人的证据！”
男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苏雅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她看着李明他们，嘴角露出了一个正常的笑容：“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证据。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包间的门突然开了，外面是正常的走廊，楼梯间也出现了。李明他们愣了几秒，然后急忙跑下楼，冲出了KtV。
他们报警了。警察赶到时，发现前台男人已经死了，死状和苏雅当年一模一样，脖子上有掐痕。在304包间的墙里，警察找到了苏雅的手机，里面存着前台男人的犯罪证据——他不仅杀了苏雅，还杀了另外两个知道他秘密的人，把他们的尸体埋在了KtV的墙里。
从那以后，星光KtV就倒闭了。有人说，每到深夜，还能看到KtV的霓虹灯亮着，304包间的点歌屏上，苏雅的照片会一直亮着，音响里播放着《孤单夜》，像是在感谢那些帮她找到真相的人。
李明他们再也没去过KtV。每次听到《孤单夜》这首歌，他们都会想起那个晚上，想起苏雅的笑容，还有那个红色的按钮。他们知道，有些地方，即使再便宜，也不能去；有些秘密，即使被掩盖得再深，也终有被发现的一天。
而那个倒闭的星光KtV，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偶尔路过的人，会在深夜里听到废墟里传来歌声，悲伤又温柔，像是在诉说一个等待了三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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