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那顶红轿,是在村西头的老槐树下。
那天是七月十四,鬼节。我跟着爷爷去给太奶奶上坟,路过老槐树时,他突然把我往身后一拉,压低声音说:“别抬头,快走。”我好奇地偷偷抬眼,看见树下停着一顶红得刺眼的轿子,轿身绣着缠枝莲,流苏垂在两侧,风一吹,没发出半点声响。更怪的是,轿子周围站着几个穿红袍的人,脸藏在帽檐下,看不清模样,脚下没沾一点泥土,像是飘在半空。
等我们快步走出老远,爷爷才松了口气,脸色发白地说:“那是阴轿,是鬼娶亲的轿,看见的人要倒霉。”我当时只当是爷爷吓唬我,没放在心上,直到半个月后,村里的赵二柱出事了。
赵二柱是村里的光棍,三十多岁,平时靠帮人拉货为生。那天他去邻村送完货,回来时走了夜路,路过老槐树时,也看见了那顶红轿。据说他当时喝了点酒,胆儿肥,还冲轿子喊了句“谁家娶媳妇,这么大阵仗”。结果第二天一早,有人发现他倒在老槐树下,脸色发青,手里攥着一块红绸布,布上绣着一朵跟轿身一模一样的缠枝莲。
村里的老人说,赵二柱是被鬼“看上”了,那红绸布是定亲信物。可没过几天,赵二柱竟然醒了,只是醒来后变得呆呆傻傻,见人就笑,嘴里反复念叨着“红轿好看,新娘好看”。他娘请了好几个神婆来瞧,神婆们一进他家门就往外跑,说屋里有股子阴气,压不住。
我把这事跟爷爷说,他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眉头皱成了疙瘩:“这是要开始选人了,咱们村要出事。”
爷爷的话没说错。半个月后,村里的李寡妇也看见了那顶红轿。那天她去河边洗衣裳,天快黑时,看见河面上飘来一顶红轿,顺着水流往她这边漂。她吓得魂都没了,连洗衣盆都没拿就往家跑。可当晚,她家就出事了——窗户被风吹开,桌上多了一块红绸布,布上还是那朵缠枝莲。
李寡妇比赵二柱精明,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东西,想带着儿子去城里投奔亲戚。可刚走到村口,就被一辆失控的拖拉机撞了,儿子没事,她却当场没了气。更邪门的是,她死后,有人在她口袋里发现了那块红绸布,布上的缠枝莲像是活了一样,颜色比之前更红,红得像血。
村里开始人心惶惶,家家户户天一黑就关门闭户,没人敢再走夜路。村长请了个据说很厉害的道士来,道士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老槐树下,脸色凝重地说:“这棵树是阴眼,底下压着个百年的女鬼,她要找个活人当新郎,凑够阴婚,才能投胎。赵二柱是第一个,李寡妇是被缠上的替身,接下来,她还会再找。”
道士在老槐树下摆了法坛,烧了符纸,念了半天经,最后说:“我暂时压制住她了,但她怨气太重,不出一个月,肯定还会出来。你们最好让村里的年轻男人都出去躲躲,尤其是生辰八字属阴的。”
村长听了,赶紧让村里的年轻男人收拾东西,要么去城里打工,要么去亲戚家暂住。我当时刚满十八岁,生辰八字属阴,爷爷连夜把我送到了几十公里外的镇上,让我在镇上的网吧打工,别回村。
我在镇上待了二十多天,心里一直惦记着爷爷,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前几天还好好的,可到了第二十八天,电话突然打不通了。我心里发慌,跟网吧老板请了假,连夜往村里赶。
路上,天阴得厉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我的摩托车灯照着前面的路。快到村口时,我看见前面飘着几盏红灯笼,灯笼下面,是一队穿红袍的人,正抬着一顶红轿,慢慢往村里走。我吓得赶紧关掉车灯,躲在路边的草丛里,看着那队人从身边走过。
他们走得很轻,没有脚步声,只有红轿的流苏偶尔会扫过地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我偷偷看了一眼轿帘,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粉味,香得让人头晕。
等他们走远,我才敢骑上摩托车,往村里冲。村里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没有一点灯光,只有村口的老槐树下,挂着两盏红灯笼,照着树下的法坛——道士留下的法坛已经被打翻了,符纸散了一地,上面还沾着黑色的污渍,像是血。
我跑到爷爷家,门虚掩着,一推就开。屋里没开灯,我摸出手机照亮,看见爷爷躺在地上,脸色发青,手里攥着一块红绸布,布上的缠枝莲红得刺眼。我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气。
就在这时,我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我赶紧关掉手机,躲在门后,看见一个穿红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头发很长,披在肩上,脸上盖着一块红盖头,看不见模样,身上带着那股淡淡的香粉味。
她走到爷爷身边,蹲下身,像是在检查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朝着我躲的方向走来。我吓得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她走到门后,停了下来,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觉得浑身发冷。
“你是属阴的,”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他替不了你,该来的,还是得来。”
我突然想起道士的话,她要找的是生辰八字属阴的年轻男人。爷爷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她害死的。我心里又怕又恨,抓起身边的凳子,朝着她砸过去。凳子穿过她的身体,砸在墙上,碎成了几块。
她没动,只是轻轻掀开了红盖头。那是一张很美的脸,皮肤白得像纸,眼睛很大,却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她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别挣扎了,今晚,你就是我的新郎。”
我转身就跑,冲出家门,骑上摩托车,拼命往村外开。可摩托车刚开出去没多远,就突然熄火了。我用力拧了拧钥匙,发动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回头一看,看见那个女人正飘在我身后,红裙在风中飘动,离我越来越近。
“你跑不掉的,”她轻声说,“这村子,早就被我围起来了,没人能进来,也没人能出去。”
我绝望地看着四周,发现村里的路上,飘着越来越多的红灯笼,灯笼下面,站着那些穿红袍的人,他们慢慢朝着我围过来,帽檐下的脸依旧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爷爷的声音:“小远,拿上这个!”我回头一看,看见爷爷的魂飘在我身边,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那是爷爷年轻时从一个老道士那里求来的,一直挂在屋里。
“这把剑能镇住她,”爷爷的声音很虚弱,“你往老槐树那边跑,树下有个地窖,地窖里有块镇阴石,把剑插在石头上,就能破了她的阵。”
我接过桃木剑,感觉手里沉甸甸的。爷爷的魂朝着那个女人飘过去,想拦住她,却被她一挥手打散了。“爷爷!”我大喊一声,转身往老槐树的方向跑。
那个女人在后面追,红裙飘动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股香粉味也越来越浓,闻得我头晕目眩。我咬紧牙关,拼命往前跑,终于跑到了老槐树下。树下的地窖口开着,里面黑漆漆的,能看见一块发光的石头,应该就是爷爷说的镇阴石。
我跳进地窖,刚想把桃木剑插在镇阴石上,就感觉身后一凉,那个女人飘了进来。她看着我,眼里的漆黑越来越浓:“你以为,这点东西能拦住我?”
她伸出手,朝着我抓过来。我赶紧举起桃木剑,朝着她刺过去。桃木剑碰到她的手,发出“滋啦”一声响,她的手冒出一股黑烟,疼得她尖叫起来。她后退了一步,眼神变得更加凶狠:“我等了一百年,才等到一个属阴的新郎,你别想坏我的事!”
她朝着我扑过来,我举起桃木剑,再次刺过去。这次,她躲了过去,红裙一摆,缠住了我的腿。我感觉一股寒气顺着腿往上爬,浑身都变得僵硬。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把桃木剑朝着镇阴石插过去。
“噗嗤”一声,桃木剑插进了镇阴石里,镇阴石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地窖。那个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地窖口传来爷爷的声音:“小远,你没事吧?”我抬头一看,爷爷的魂飘在窖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爷爷,她……她消失了?”我问。
爷爷点了点头:“镇阴石破了她的怨气,她再也不能出来害人了。”他顿了顿,又说:“我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回这个村子了。”
我看着爷爷的魂慢慢变得透明,心里一阵难过:“爷爷,我会想你的。”
爷爷笑了笑,然后就消失了。我从地窖里爬出来,看见村里的红灯笼都灭了,那些穿红袍的人也不见了。天快亮了,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村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回到爷爷家,把他的尸体好好安葬了。然后,我收拾了一点东西,骑着摩托车,离开了村子。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槐树,树下的红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的落叶。
后来,我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偶尔会听村里的人说,自从那次之后,村里再也没出过怪事,那些出去躲的年轻男人也都回来了,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可我总是会想起那个穿红裙的女人,想起她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想起那顶红得刺眼的轿子。我知道,她等了一百年,就是为了凑够一场阴婚,可她的执念,却害了那么多人。
有时候,我会在夜里梦见那顶红轿,梦见自己坐在轿里,身边是那个穿红裙的女人。她掀开红盖头,对我笑着说:“新郎,我们该拜堂了。”每次从梦里醒来,我都会浑身冷汗,再也睡不着。
我知道,那场鬼娶亲的噩梦,会一直留在我心里,提醒我,有些执念,只会带来毁灭;有些约定,不该被强行实现。而那个村子,那棵老槐树,那顶红轿,也会永远成为我记忆里,最恐怖的一道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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