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信阳王妃送来的那条……‘锦鲤’?”
渔翁的声音温和圆润,脸上堆着生意人惯有的谦和笑容,可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透出的光,却像暗流下的冰棱,悄无声息地刺穿了阿丑(萧镜璃)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
锦鲤……这个仅在韩婆婆和纸条上出现过的代号,被他如此轻易地道破。他甚至直接点出了“信阳王妃”!这意味着,他对她的来路,乃至她背后若隐若现的势力网络,绝非一般了解。
强烈的冲击让阿丑的心脏骤然缩紧,但她强迫自己站稳,迎上对方那看似温和实则洞悉一切的目光,声音竭力平稳:“前辈说笑了,小女子阿丑,北上投亲不成,流落至此,幸得韩婆婆收留,混口饭吃罢了。不知前辈所说的‘锦鲤’是何意?”
她试图做最后的周旋,用那套精心准备的最底层身份来应对。
渔翁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缓步走到桌边,拎起茶壶,不紧不慢地斟了两杯清茶,热气袅袅。“坐。”他指了指对面的空椅,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阿丑略一迟疑,依言坐下,双手置于膝上,指尖冰凉。
渔翁将一杯茶推至她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轻吹茶沫,呷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道:“淮扬水浑,但再浑的水,也总有几双眼睛能看清底下游的是龙是鱼。姑娘自京城来,途经黑风寨,搭乘赵船主的船,落脚韩婆婆的宅院……这一路,可不算太平。若只是寻常投亲的孤女,这际遇,未免太过‘曲折’了些。”
他每说出一处关节点,阿丑的心便沉下一分。他不仅知晓她的路径,连细节都如此清晰!黑风寨、赵船主……这些环节,他竟然了如指掌!自己在对方眼中,恐怕早已无秘密可言。
“前辈消息灵通,晚辈佩服。”阿丑知再否认已是徒劳,索性不再辩解,但警惕不减,“不知前辈今日唤阿丑前来,所为何事?”
渔翁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精明的眼睛牢牢锁定阿丑,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一副深沉的审视表情:“明人不说暗话。王妃将你送至淮扬,绝非让你在此安度余生。你身上带着的东西,牵连甚广,京城里的贵人,可是坐卧不安呐。”
他果然知晓血诏的存在!或者至少,明确她携带着惊天秘密!阿丑呼吸一窒,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了骨簪。
“前辈指的是什么?阿丑愚钝,听不懂。”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惊涛。
渔翁轻笑一声,靠回椅背,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听不懂无妨。老夫今日见你,非为抢夺你怀中之物,亦非拿你换取赏银。那般行事,太过愚蠢,也……低估了你的价值。”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老夫只是想瞧瞧,王妃千挑万选,不惜动用多年埋下的暗线护送过来的人,究竟值不值得……下注。”
下注?阿丑蓦然抬头。他将她视为一件可投资的奇货?
“前辈想如何‘下注’?”她声音干涩。
“简单。”渔翁目光锐利,“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你定然渴望知晓的消息。然后,看你会作何选择。”
不祥的预感如阴云笼罩。“什么消息?”
渔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要找的那个男人,慕容渊,他还活着。”
如同惊雷炸响!阿丑浑身剧震,几乎要从椅上弹起!慕容渊!他还活着!这消息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积压的阴霾,带来难以言喻的狂喜!
然而,渔翁接下来的话,却将她瞬间打入冰窟!
“不过,”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他不在淮扬,亦非安身之所。他被囚于一处……比京城天牢更隐秘、更绝望之地。而且,有人不欲他再开口。他的时间,不多了。”
比天牢更绝望之地?有人要灭口?!巨大的恐惧扼住了阿丑的喉咙!她死死盯住渔翁,声音发颤:“他在何处?!”
渔翁不答反问:“你想救他?”
“当然!”阿丑脱口而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急切。
“救他,需钥匙。”渔翁缓缓道,“一把……特殊的钥匙。此钥,或许在你身上,或许需你用你所有去换。但无论何种方式,皆意味着你将彻底暴露,再无退路。甚至可能……救他不得,反将自己葬送。”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充满蛊惑与压迫:“现在,告诉我,锦鲤姑娘。为了一个或许已救不回的男人,赌上你刚捡回的性命,赌上你身负那足以倾覆一切的秘密……值得吗?”
房间内死寂。唯有窗外运河桨橹声与灯花轻微的噼啪作响。
渔翁的问题,如一柄冰刃,直刺阿丑心中最矛盾之处。一边是慕容渊命悬一线的身影,是地底黑暗中他拼死相护的瞬间,是沉甸甸的承诺;另一边,是血诏承载的国仇家恨,是父亲与无数冤魂的期望,是信阳王妃等人的苦心布局,是她挣扎求得的生机。
救他,可能万劫不复。不救,余生皆悔。
阿丑脸色惨白,唇瓣微颤,内心撕扯如狂涛。她望着渔翁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深知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无数人的命运。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终于,阿丑缓缓抬头,眼中虽仍有恐惧挣扎,但一种近乎破碎的坚定,逐渐凝聚。她看着渔翁,声音轻而清晰:
“值不值得,不由得失衡量。告诉我,他在何处?需要何钥?”
渔翁静视她片刻,脸上重现高深莫测的笑意。他起身走至窗边,望向外面的沉沉夜色。
“很好。”他背对着她,声音飘忽,“钥事,容后再议。至于地点……三日后,子时,城西‘慈云庵’后山,废弃塔林。你独身前来。自有人引你寻得‘入口’。”
他转身,目光再次落在阿丑身上:“记住,只你一人。若带尾巴,或走漏风声,你见到的,只会是一具冷尸。”
言罢,他挥了挥手。
阿丑浑噩起身,步履虚浮地走向房门。手触冰凉门框时,渔翁的声音再度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年轻人,情义二字,重逾千钧。望你之抉择,不致他日悔恨。”
阿丑未回头,拉开门,快步走入昏暗走廊。冰冷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平息心中翻腾的冰与火。
慕容渊还活着,却身陷绝境。救他,需踏明显陷阱。
这是一场押上所有的对弈。而她的落子,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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