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别院的夜晚,寂静得能听见山风拂过松林的呜咽。慕容渊躺在厢房的床榻上,肋下的伤口已被重新仔细包扎,敷上了药效奇佳的金疮药,疼痛缓解了许多,但内腑的震荡和经脉的空虚感依旧如影随形。他闭着眼,看似沉睡,耳朵却捕捉着窗外的一切动静——守卫规律的脚步声、远处隐约的夜枭啼鸣、以及……这死寂中蕴含的、令人不安的紧绷感。
周淮将他们安置在此处后,便以加强防卫为由,增派了足足一队精锐兵士将这小院围得水泄不通,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与软禁无异。送来的饮食药物皆由专人检验,慕容渊和阿丑(萧镜璃)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小小的院落。方掌柜自那日后便再未露面。
“养伤”?慕容渊心中冷笑。这分明是一座装饰华丽的囚笼。周淮和其背后的西南总督府,态度暧昧难明。他们出手相救,却又严加看管,究竟意欲何为?是为了他们手中的血诏,还是另有所图?那个伪装成药童的南疆刺客,是真的意外,还是苦肉计的一部分?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心头,让他无法真正安眠。内力尽失的虚弱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提醒着他如今的无力。但他骨子里的骄傲与坚韧不容许他沉沦。他必须尽快恢复,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力量,也要挣脱这桎梏。
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声响,是阿丑起身倒水的声音。慕容渊知道,她也一定和他一样,在这看似安全的牢笼中辗转难眠。他想起她白日里强作镇定、却掩不住眼底惊惶的模样,想起她下意识护住怀中的动作,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是他,将她卷入了这无边的漩涡。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衣袂破空声!虽然细微,却瞒不过慕容渊高度警觉的耳朵。不是巡逻守卫的脚步声!
他猛地睁开眼,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贴近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月光下,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夜枭般,从院墙外的一棵高树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别院深处那座主楼的方向。那身影快如鬼魅,绝非寻常兵士!
有人夜探别院!是谁?是敌是友?是冲他们来的,还是……冲着这别院的主人?
慕容渊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这看似铜墙铁壁的别院,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屏息等待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院外再无异常动静,那黑影仿佛从未出现过。然而,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次日清晨,周淮照例前来探望,询问伤势,态度依旧恭敬周到。
“有劳周校尉挂心,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仍需静养。”慕容渊靠在榻上,语气平淡,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周淮的脸,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周淮神色如常,点头道:“公子安心静养便是,此地绝对安全。所需药物饮食,一应俱全。”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起,“方掌柜昨日传讯,言及京城风波似乎稍有平息,贵妃党羽近日收敛了许多,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也未可知。”
京城风波平息?慕容渊心中一动。这消息是真是假?是安抚之词,还是暗示局势有变?
“哦?”慕容渊不动声色,“却不知是何缘故?”
周淮摇头:“详情不知。方掌柜只让转告二位,暂且安心,静观其变。”他话锋一转,“对了,末将已加派人手巡查别院四周,确保万无一失,公子不必担忧昨夜些许动静。”
他主动提及昨夜动静!慕容渊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昨夜?在下伤势沉重,睡得沉,并未听闻有何异响。”
周淮笑了笑,解释道:“无甚大事,不过是山中野物蹿动,惊动了守卫,已处理妥当。”他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虚惊。
慕容渊心中冷笑,面上却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有劳周校尉费心。”
周淮又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他离开后,慕容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淮的解释欲盖弥彰,昨夜那黑影绝非野物!他在试探,还是在警告?这别院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早膳后,慕容渊借口院中散步透气,在阿丑的搀扶下,缓步走在小小的庭院中。他看似随意,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角落——墙角的痕迹、地面的浮土、甚至花草的倒伏方向。他在寻找昨夜那黑影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
在一处靠近主楼方向的墙根下,他敏锐地发现了一小片被踩踏过的、不同于守卫靴印的模糊痕迹,旁边还有一截极短的、看似无意间刮落的深灰色丝线。他不动声色地用脚将痕迹抹去,捡起了那截丝线,藏入袖中。
回到房中,他取出丝线仔细查看。丝线质地特殊,柔韧光滑,并非军中或寻常百姓所用,倒像是某些隐秘组织或特殊身份之人的衣物用料。这印证了他的猜测,昨夜确有人潜入,且身份不凡。
“我们……是不是又被监视了?”阿丑关好房门,忧心忡忡地低声问道。她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
慕容渊将丝线收起,沉声道:“监视是必然。但这别院本身,恐怕也藏着秘密。周淮和方掌柜,未必是一条心,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目的可能并不单纯。”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目光深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这西南总督府的真实意图,以及……那南疆刺客和昨夜黑影的来历。”
“可是……我们被困在这里,能做什么?”阿丑感到一阵无力。
慕容渊转过身,看向她,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等。等一个机会。周淮他们既然将我们困在此地,必有所图。在他们目的达成之前,我们暂时是安全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必然会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阿丑,你心思细,试着多与送饭的仆役交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可能有用。我则继续‘静养’,暗中观察。”
阿丑重重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明白。”
接下来的几日,表面风平浪静。慕容渊每日在院中“散步”,实则暗中绘制别院的地形图和守卫换岗规律。阿丑则在与一名负责送药的小丫鬟接触时,装作无意间问起方掌柜,小丫鬟口风甚紧,只含糊说方掌柜生意繁忙,不常来别院,但偶尔会与周校尉在书房密谈。
这日傍晚,周淮再次前来,这次,他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公子,姑娘,”周淮神色有些凝重,“刚接到方掌柜急讯,京城局势有变。贵妃似乎……病重。”
贵妃病重?!
慕容渊和阿丑俱是一震!这消息太过突然!若贵妃真在此刻病重,朝中格局必将天翻地覆!是真是假?是贵妃的阴谋,还是……天意?
周淮继续道:“消息尚未证实,但京城暗流汹涌。方掌柜之意,请二位在此耐心等待,一旦局势明朗,或可……有所作为。”他话中含义模糊,却透着一丝可能转机的意味。
贵妃病重……慕容渊心中波涛汹涌。这或许是扳倒奸党的绝佳时机,但也可能是更大的陷阱!西南总督府在此刻透露这个消息,目的何在?
他看着周淮看似诚恳的脸,心中警兆更甚。这华丽的樊笼之外,真正的风暴,似乎正在加速酝酿。而他们,仍是风暴眼中身不由己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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