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源的“急流勇退”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在特定的圈层里漾开了不小的涟漪。星轨资本推动的审查进程虽然未被完全终止,但失去了最具分量的学术背书,力度和速度都大打折扣,给了“方舟”项目宝贵的喘息之机。
明面上的技术研讨会筹备工作进展顺利,魏博士以其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和严谨态度,赢得了大多数受邀专家的尊重与认可。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从一边倒的质疑,逐渐出现了理性探讨和期待的声音。
林晓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审阅着研讨会最终流程,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郑国源事件的成功解决,并未带来成就感,反而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正在滑向的深渊——那个程煜所熟悉并掌控的,游走在规则边缘的灰色世界。
她运用的手段,与程煜何其相似。精准地找到人性的弱点,利用恐惧和利益进行操控。她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就将一位德高望重的学者逼得“称病”隐退。
镜中的自己,眼神里少了些许曾经的清冽,多了几分被权力浸染后的沉郁与算计。
程煜依旧在他的办公室里,深居简出。他没有对郑国源事件发表任何看法,仿佛那只是棋盘上一次微不足道的兑子。但林晓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专注,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评估着她每一步的落子。
这天下午,周总监送来一份需要紧急处理的文件,是关于“方舟”项目海外数据合规性的补充材料。在她放下文件,准备离开时,林晓注意到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疲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周总监,”林晓叫住了她,语气放缓了些,“最近辛苦了。家里一切都好吗?”
周总监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林晓会突然问及私事。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谢谢林总关心,一切都好。”
但林晓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
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在林晓心中升起。周总监是她目前最得力的臂膀,也是程煜明确表示可以信任的人。她的状态,直接关系到林晓能否稳住局面。
她不动声色地加强了对周总监工作以外情况的侧面了解。通过阿凯的渠道,她很快得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消息——周总监正在读高中的独子,最近半个月,上下学的路上,似乎总有陌生的车辆不远不近地跟着。对方很谨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如同幽灵般尾随。
是星轨资本!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直接攻击林晓,转而开始威胁她身边的人!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瓦解她的左膀右臂,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一招,比任何商业狙击都更阴毒,也更有效。它直接击中了人最脆弱的情感软肋。
林晓感到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但随即又被冰冷的理智压了下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星轨资本这是在逼她,逼她做出反应,逼她露出破绽。
她不能自乱阵脚,也不能让周总监察觉自己已经知道,那只会增加她的恐惧。
该如何应对?像处理郑国源一样,找到对方的弱点进行反击?但这次涉及的是无辜的家人,手段必须极其谨慎,确保万无一失。
她再次陷入了那种熟悉的、在黑暗边缘行走的感觉。但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保护同伴。
她想起了程煜。如果是他,会怎么做?他会用更强大的力量进行反威慑?还是布下一个更精妙的局,让对方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潜意识里模仿着他的思维模式。
沉默良久,林晓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没有动用程煜的渠道,也没有联系阿凯。她拿出了自己的私人手机,拨通了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号码——苏蔓。
“苏蔓,是我,林晓。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个忙……”林晓的声音尽量保持平和,将情况以“朋友遇到麻烦”的方式,隐去关键信息,向苏蔓说明。苏蔓家境优渥,家族在本地颇有根基,或许能通过一些正当的、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比如加强学校周边的安保巡逻,或者动用一些可靠的私人关系,对那辆跟踪车辆进行反调查和警告,而不需要涉足灰色地带。
这是她能想到的,在不动用黑暗手段的前提下,最可能有效的办法。
苏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爽快地答应下来:“放心吧林晓,交给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最看不惯了。”
挂断电话,林晓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选择了一条与处理郑国源时不同的路。一条或许更迂回,但能让她内心稍感安宁的路。
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她的身影,以及她身后这间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办公室。
程煜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玻璃的倒影中。他静静地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没有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隔着一段距离,透过双重镜像,沉默地凝视着玻璃中那个同样沉默的她。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难测,但林晓似乎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意外?或者说,是对她这次“出格”选择的一丝审视。
他是否认为她心慈手软?还是觉得她找到了另一种破局的可能?
林晓没有回头,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她只是同样透过镜像,与他对视着。
这一刻,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镜像游戏。
他在评估她这个日益趋近于他,却又在某些关键时刻偏离他预设轨道的“镜像”。
而她,则在试图在这面由他构筑的巨大镜子前,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不完全被黑暗吞噬的路径。
第一百四十一集 结束
下一集预告:
苏蔓的介入能否有效保护周总监的家人?星轨资本在威胁手段受挫后,会否有更激烈的行动?程煜对林晓这次“光明”的处理方式,究竟持何种态度?镜像游戏,映照出的是趋同,还是背离?林晓在权力与良知之间的摇摆,将把她带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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