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会客室，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两位自称来自“国际生物伦理与安全监察委员会”的调查员，一男一女，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表情如同石膏像般毫无波澜。男的叫安德森，眼神锐利如鹰；女的叫伊莱恩，嘴角带着一丝程式化的、冰冷的微笑。他们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文件夹，旁边放着一个银色的金属密码箱。
程煜坐在主位，姿态放松，仿佛只是在接待普通的商业伙伴。林晓坐在他侧后方，脊背挺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桌下交握的双手，指甲已深深陷进掌心。
“程先生，林女士，”安德森率先开口，英语流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们接到可靠线报，并经过初步核实，有充分理由怀疑林女士与二十多年前一项代号为‘普罗米修斯之火’的非法人类潜能开发项目存在直接关联。该项目严重违反国际生物伦理公约，其‘成果’可能对社会公共安全构成不可预测的潜在风险。”
他打开银色密码箱，里面并非文件，而是一台轻薄的平板电脑。他将其推向桌子中央，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份复杂的基因图谱对比分析报告。
“这是我们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林女士幼年时期的匿名医疗检测数据残留片段，与‘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核心实验体‘LYNx’的已知基因标记进行比对的结果。”安德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匹配度高达99.7%。这几乎可以确定，林女士，你就是‘LYNx’。”
屏幕上那刺眼的数字和复杂的螺旋结构，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入林晓的眼中。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如此直接、如此“科学”的证据摆在面前，还是让她瞬间血液逆流，呼吸一滞。他们竟然连这种数据都能拿到！
程煜的目光扫过屏幕，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半分。
伊莱恩接过话头，声音柔和，却带着更深的寒意：“林女士，我们理解你可能也是受害者。但‘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潜在风险是真实存在的。我们需要你的全面配合，包括接受更深入的身体检查、心理评估，并提供你所知道的关于该项目的一切信息，以便委员会进行彻底的风险评估和管控。这是为了你自身，也是为了公众的安全考虑。”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字里行间都透着要将她当成“高危样本”控制起来的意图。一旦她点头，等待她的恐怕不是评估，而是某个不见天日的实验室。
林晓强迫自己迎上伊莱恩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视线，声音因极力克制而略显沙哑：“安德森先生，伊莱恩女士，我对我幼年的经历记忆模糊。仅凭一份来源不明的所谓基因比对报告，就认定我与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非法项目有关，并要求我接受近乎囚禁式的‘评估’，这是否过于武断？贵委员会的调查程序，是否符合基本的法律和人权准则？”
她没有否认，而是直接质疑程序的合法性和证据的真实性。
安德森眼神一厉：“林女士，我们有足够的权限和理由采取必要措施。如果你拒绝配合，我们将不得不考虑启动强制程序，并向相关国际机构通报，届时恐怕会对瑞科集团的国际声誉和业务造成……毁灭性影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将她和瑞科彻底捆绑。
一直沉默的程煜，终于在此刻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嘲讽和压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安德森先生，伊莱恩女士，”程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两人身上，“我很欣赏贵委员会维护伦理安全的‘热忱’。不过，在讨论强制程序之前，我们是否可以先确认几个基本问题？”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第一，贵委员会此次调查，是否获得了我国相关主管部门的正式许可和协同文件？第二，这份所谓的基因比对报告，其样本来源是否合法？检测机构是否具备国际公认的资质？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程煜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声音也冷了下去：“你们如何证明，你们代表的，就是‘国际生物伦理与安全监察委员会’的官方意志，而不是……某个利益集团，冒充国际组织名义，进行的非法调查和商业胁迫？”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在会客室里炸响！
安德森和伊莱恩的脸色瞬间变了。安德森猛地站起身：“程先生！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身份？！”
“我只是在确认基本事实。”程煜稳坐如山，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毕竟，据我所知，真正的国际生物伦理委员会，其调查程序极其严谨，绝不会仅凭一份来源存疑的报告，就对一个合法公民和企业发出如此严重的指控和威胁。而且……”
他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对方，上面显示着几条加密的金融交易记录。
“我恰好查到，二位名下几个离岸账户，在过去半年内，收到了数笔来自与星轨资本关系密切的基金会的‘咨询费’。金额不小。”程煜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二位此次前来，究竟是代表国际组织执行公务，还是……收了某些人的黑钱，来替他们清除商业障碍，甚至……获取‘特殊实验样本’？”
反将一军！而且直接掀了底牌！
安德森和伊莱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程煜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到了他们的资金链！
“你……你这是污蔑！”伊莱恩尖声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
“是不是污蔑，我们可以请经侦部门的朋友来鉴定一下。”程煜好整以暇地放下平板，“或者，我现在就可以联系真正的国际生物伦理委员会总部，核实二位的身份和授权文件？”
安德森死死盯着程煜，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没料到程煜如此难缠，手段如此狠辣直接。他们精心准备的“官方”外衣，被程煜三言两语撕得粉碎。
继续僵持下去，他们不仅无法带走林晓，自己还可能惹上大麻烦。
“我们走！”安德森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狠狠瞪了程煜和林晓一眼，一把抓起密码箱，带着伊莱恩狼狈地快步离开。
会客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林晓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她看向程煜，心情复杂。他再一次保护了她，用他强大的权势和精准的反击。
程煜没有看她，只是拿起内线电话，冷声下令：“查清楚这两个人的真实底细和他们背后的所有关联。另外，加强大厦所有出入口的安保，没有我的允许，任何外部调查人员不得进入。”
放下电话，他才转向林晓，眼神深邃难辨：“看到了？你的‘价值’，已经让有些人彻底撕下伪装，不惜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林晓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次交锋，虽然暂时击退了对方，但也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凶险。
“他们不会罢休的。”林晓说。
“当然不会。”程煜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两个“调查员”匆匆上车离去，“这只是开始。下次来的，可能就是更麻烦的角色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晓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决断：“你之前的提议，我同意了。”
林晓微微一怔。
“南美那边，我会安排。”程煜语气果断，“但不是现在。你需要先‘消失’一段时间，等这边的风声稍微平息，等我把这些苍蝇清理干净一些。我会给你准备一个新的身份和安全的路线。”
他看着她，眼神锐利：“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林晓。要么，找到真相，掌握主动。要么，就永远活在被人追捕和研究的阴影下。”
林晓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她没有丝毫犹豫。
“我选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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