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墨色的天幕压在皇城的飞檐斗拱上，只有几盏昏黄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将张五的影子拉得细长又扭曲。
他紧了紧腰间的佩刀，甲叶在走动时发出细碎的轻响，这已是他今夜第三遍巡逻到御花园西侧的长廊。
往常这里寂静无声，唯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可是就在今晚，一种莫名的寒意却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后颈。
脚步声在空荡的长廊里回荡，张五的目光扫过雕花木栏外的池塘。
水面平静如镜，却映不出半颗星子，只有岸边那棵老槐树的倒影，枝桠扭曲得如同鬼爪。
他皱了皱眉，刚想转身走向下一个岗哨，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池塘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那东西轻飘飘的，像一团被风吹起的素纱，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张五猛地停下脚步，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刀柄。他屏住呼吸，往前凑近了几步，水面的涟漪却诡异地静止着，那团“素纱”就那样悬在离水面三寸的地方，没有任何依托。
“什么人？”张五低喝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可那团白影毫无反应，只是随着一缕微风轻轻晃动，边缘的纱丝像有生命般卷曲、舒展。他迟疑了一下，巡逻多年的警惕性让他不敢大意。
这皇城之内守卫森严，绝不可能有寻常人等擅入，更何况是如此诡异的情形。
他绕着池塘走了半圈，那白影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像一道无声的鬼魅。
月光透过纱影，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没有实体，只有一片朦胧的白。
张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掌心开始冒汗。
他见过血雨腥风，也擒过江洋大盗，却从未遇到过这般超出常理的景象。
“该死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或许是眼花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白影依旧在那里，甚至仿佛还朝他靠近了些许。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作为禁军侍卫，临阵退缩是死罪，就算是鬼，也得弄清楚底细。
深吸一口气，张五壮起胆子，拔出佩刀横在胸前，一步步向那白影走去。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擂鼓般轰鸣。
离得越近，那纱影的轮廓越清晰，他甚至能看到纱丝上细密的纹理，如同月光织成的网。
就在他走到池塘边，刀尖几乎要碰到纱影的瞬间，那团白纱突然动了。
它像活物一样卷缩起来，然后猛地展开，露出了一张模糊的面容。那面容隐在纱后，看不真切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像两点寒星般盯着张五，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凉意。
张五浑身一僵，握刀的手差点没稳住。他以为会看到青面獠牙的恶鬼，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张隐在纱后的脸。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轻柔得如同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莫怕，我是纱灵灵。”
声音缥缈虚无，却清晰地传入耳中。张五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纱影，只见它缓缓旋转了一圈，纱丝流动间，竟化作了一个身着素白纱裙的少女模样，只是身形依旧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你…你居然能找到这里来？”张五说。
纱灵灵无奈地扶额苦笑：“我正被一个女将军缠上了，她非要我加入她的部队，我半夜寻你，是告诉你杀掉宰相的关键。”
纱灵灵的身影在风中微微晃动，像是在叹息：“皇城之下，暗流涌动，非你所见这般平静。你近日可曾见过一位白眉老者？”
张五心中一凛。三天前，他在宫墙角落确实见过一位白眉老者也正是他将张五逮到了宰相身边。
当时他只当是宫中哪位老太监，并未在意。
“见过一面，怎么了？”
“那人是白鹿的师弟。”纱灵灵的声音陡然变得凝重，“白鹿你该知晓，曾是禁军统领，后归隐山林。却不知他这位师弟，修为远比他高深莫测，其能力恐怖至极，如今重现皇城，却分不清是敌是友，你需万分小心。”
白鹿的名字张五如雷贯耳，那是禁军之中的传奇人物。
而他的师弟，竟比他还要厉害？
张五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前朝之中，竟藏着如此多的隐秘。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消息，纱灵灵的身影一晃，手中多了一根漆黑的短棍。
那短棍看似普通，却透着一股沉稳厚重的气息，仿佛能承载千钧之力。
“这是千钧棍，你曾经落下的，我替你寻回来了。”
张五下意识地接过短棍，入手竟轻若无物，与它的名字截然相反。
他疑惑地看向纱灵灵。
“此棍看似轻，实则能随心意变换重量，万钧之力亦可承载。”
纱灵灵解释道，“更重要的是，它能克制兽态之力。你可知，如今宰相身边的两位贴身高手，正是青龙与白虎？”
“青龙？白虎？”张五失声惊呼。这两个名字在江湖上如雷贯耳，传说他们是上古神兽血脉的传承者，却没想到竟在宰相身边。
“正是。”纱灵灵的眼神变得严肃：
“他们化身为兽态时，身躯庞大如山，力能拔山，横扫千军无人能挡；
而化作人形时，身法迅捷，招式狠辣，单挑之能亦是顶尖。
宰相如今权势滔天，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你若卷入其中，定要小心他们的变化之术。”
夜风更冷了，吹得宫灯剧烈摇晃，光影在张五脸上明明灭灭。
他握着手中的千钧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白眉老者、青龙、白虎、……这一夜之间，他所认知的皇城轰然崩塌，露出了其下波涛汹涌的暗流。
“为何告诉我这些？”张五看着纱灵灵，眼中满是疑惑。
纱灵灵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远：“杀掉宰相，还得看你的。如果没有机会，不可乱来。”
话音未落，她的身形已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夜风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纱灵灵，你的轻功看上去又变强了。
张五握紧了手中的千钧棍，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抬头望向深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零星，看似宁静，却不知隐藏了多少魑魅魍魉。白眉老者、青龙白虎……这些名字像重锤一样敲在他的心上。
夜还很长，巡逻仍要继续。但此刻的张五，心中已不再只有警惕，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的命运或许已经与这前朝的暗流紧紧绑在了一起。
他将千钧棍收起，整了整衣甲，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坚定。
他是皇城的守卫，更是手握千钧棍的人，必须干掉宰相，恢复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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