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正蹲在菌床边，看着新冒头的白灵菇发呆。
纱灵灵提着水壶走过来，壶嘴的水珠滴在菌褶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在想什么？脸都被夕阳晒红了。”
张五猛地抬头，指尖还捏着片刚摘的菌盖，粉白的孢子沾在指腹上，像撒了层细雪。
他望着纱灵灵被霞光染成琥珀色的侧脸，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同心菇下的光雾里，她睫毛颤动的弧度，和此刻菌褶边缘的曲线几乎重合。
“没什么。” 他慌忙低下头，把菌盖塞进竹篮，耳尖却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烫。这三日来，同心菇的警告总在耳边回响，可比起灵力被封的恐惧，他更在意的是纱灵灵的心意 —— 她愿意嫁给他，是因为魔法的束缚，还是……
“小也说要吃蘑菇饺。” 纱灵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蹲下身帮着采摘，水壶放在两人中间，壶身上映出交叠的影子，“老伯母教了我调馅的法子，说要放些晒干的赤纹菌才够鲜。”
张五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那道同心菇留下的印记还在，淡金色的纹路像条细小的锁链，缠绕在她的腕间，与自己手背上的印记遥遥呼应。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抚过那片温热的皮肤：“灵灵，三日后的婚……”
“嗯？” 纱灵灵的手微微一颤，水壶差点翻倒。她想抽回手，却被张五握得更紧，只能垂下眼睑，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上，两道金纹渐渐亮起，像是在互相召唤。
“我不是因为同心菇的威胁。” 张五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震得胸腔发疼，“从在灵山第一次见你，你蹲在银杏树下给受伤的松鼠包扎，我就……”
话没说完，纱灵灵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眸在霞光里亮得惊人，像是盛着揉碎的星辰：“那时候你还骂我多管闲事，说修仙者不该为畜生浪费灵力。”
张五的脸更烫了。他确实说过那样的话，可转身就偷偷往松鼠的窝里塞了颗疗伤的丹药。这些年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却总在某个瞬间想起那天的银杏叶，落在她发间的样子。
“我那是……” 他想解释，却被纱灵灵捂住了嘴。她的指尖带着赤纹菌的淡香，轻轻按在他的唇上：“我知道。”
田垄尽头传来小也的呼喊，孩子举着竹筒跑过来，没受伤的左手挥舞着片心形的菌盖：“张五哥！灵灵姐！小蘑菇说这片菇子能做喜帕！”
竹筒里的小家伙探出头，伞盖转向两人交握的手，淡金色的小花簌簌抖落花粉，在他们周围织成个小小的光环。
张五突然松开纱灵灵的手，转身往村子跑。纱灵灵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撞进金红色的霞光里，衣角掀起的弧度带着莫名的急切。小也举着菌盖凑过来：“张五哥怎么了？”
没等纱灵灵回答，张五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个小小的木盒。
那是他从洛阳城带出来的旧物，边角已经磨损，此刻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这个给你。” 他把木盒塞进纱灵灵怀里，像是丢出个滚烫的烙铁，“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
纱灵灵打开木盒时，呼吸突然停住。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玉佩 —— 是从黑妖精身上找到的那半块，张五竟细心地用银丝把断裂处缠好，还在空隙里嵌了颗小小的珍珠，正好补全了灵山标志的缺口。
“祖师爷说，这玉佩原本是一对。” 张五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他不敢看纱灵灵的眼睛，只顾着盯着田垄里的白灵菇，“另外半块…… 或许早就遗失了。但我想，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纱灵灵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那触感比同心菇的孢子更轻，却像团火，瞬间烧遍了张五的四肢百骸。
他猛地抬头，看见她把玉佩系在颈间，金纹与锁骨处的光痕相连，在霞光里连成道完整的圆环。
“我愿意。” 纱灵灵的眼眶红了，却笑着踮脚帮他理了理衣襟，“不是因为同心菇，也不是因为玉佩。是因为每次我画符手酸时，你总会悄悄把炭笔换成新的；是因为小也练剑摔倒时，你比谁都紧张；是因为……”
她的话被张五的拥抱打断。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闻到同心菇的甜香混着皂角的清爽，这是属于家的味道。田垄里的白灵菇像是被惊动，纷纷舒展菌褶，粉白色的孢子在夕阳里漫天飞舞，像是为他们撒下的祝福。
小也举着竹筒转身就跑，嘴里喊着 “老伯伯！灵灵姐答应啦！”，竹筒里的小蘑菇晃着伞盖，淡金色的小花对着天空，像是在向同心菇报喜。
张五低头时，正好看见纱灵灵颈间的玉佩，在霞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他突然想起祖师爷说过的话，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或许他们的相遇充满了意外与胁迫，可此刻胸腔里涌动的暖意，却比任何魔法都要真实。
“三日后，我娶你。” 张五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他握住纱灵灵的手，看着两道金纹在夕阳里融为一体，“等斩了黑风魔神，我带你回灵山，在银杏树下再拜一次堂。”
纱灵灵笑着点头，眼角的泪珠落在玉佩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远处的风穿过田垄，带来同心菇的甜香，也带来了隐约的钟声 。
那是村子里报时的铜钟，此刻听来，竟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求婚，奏响最温柔的序曲。
张五弯腰捡起地上的水壶，牵着纱灵灵往村子走。田垄里的白灵菇在他们身后轻轻摇曳，菌褶开合的节奏，像是在哼唱一首古老的歌谣，祝福着这对在蘑菇城里，因魔法结缘，却因真心相守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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