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的距离
黑色宾利慕尚的真皮座椅泛着冷冽的光泽,中央扶手上平铺着一张支票,米白色的纸页在车内柔和的氛围灯下,却像块吸走所有温度的冰。
那串数字——五百万,用深蓝色的专用墨汁印在纸上,墨迹边缘在光滑的纸面上晕开极细微的墨痕,每一个“0”都圆得规整,却像五枚沉甸甸的铅砝码,重重压在狭小的车厢里,让流动的空气都变得凝滞,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重量。
“沈同学,我向来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林婉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透过真皮座椅的缝隙漫过来,没了半分往日社交场上的温和,只剩金属般的冷硬,像是在谈论一笔无关紧要的大宗商品交易,“凌川最近在集团总部实习的表现很出色,项目报告写得条理清晰,连市场部的老总监都夸他有想法;学校的专业课也没落下,上次期中考还拿了专业前三,我这个做母亲的,确实很欣慰。”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膝头的鳄鱼纹手包,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却陡然收紧,像两束精准的探照灯,牢牢打在后排的沈星辰脸上——
从她因用力而微微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到她垂在身侧、指节泛白的手指,再到她低垂下的眼睫,连眼睫因呼吸而颤动的细微幅度都不肯放过,仿佛要从她每一寸肌肉的颤动里,读出“妥协”与“顺从”的信号:“我希望,你也能一直这么‘明白’下去,别再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分他的心。这五百万,算不上多,一半是对你之前‘配合’演戏、不主动打扰他的补偿,另一半,算是对你未来几年读大学、生活的……一点资助。”
她刻意加重了“配合”和“资助”两个词,话语里的施舍与警告像没裹鞘的钢刀,刀刃泛着冷光,直接戳在沈星辰面前,连最后一点成年人社交的体面都不肯留——仿佛沈星辰与傅凌川之间的过往,不过是一场需要用钱来收尾的交易。
沈星辰的视线终于从车窗玻璃上收回,窗外流动的街景还在眼底残留着模糊的光斑:霓虹招牌的暖光、路灯的冷光、车流的尾灯连成红色的光带,可这些鲜活的色彩,都抵不过车厢里的寒意。
她的目光缓缓落下,落在中央扶手上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支票上。
指尖明明没有碰到纸页,却仿佛能清晰摸到纸张表面细腻的纹路,上面的数字在灯光下亮得刺眼,几乎要钻进眼里,烫得人眼眶发酸。
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都带着钝钝的疼,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慢慢收紧。
耳边突然回响起傅凌川在学校天台顶端抱着她时的声音——那天风很大,吹得他的校服外套猎猎作响,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刚跑完步的喘息,却裹着温热的心疼与决绝:“星辰,委屈你了,再等等我,等我能自己说了算……”那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和此刻车内冷得像冰窖的空气,形成了尖锐的对比,刺得耳膜发疼。
她就这么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抬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慢到能听清空调系统运作的微弱声响——呼呼的冷风从出风口送出,带着制冷器的凉意,吹在裸露的手腕上,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蔓延,连指尖都泛起了冷意。
林婉怡靠在前方的座椅背上,姿态闲适地调整了一下珍珠耳环,耐心地等待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笃定。她见过太多因为钱妥协的人,尤其是像沈星辰这样的女孩——家境普通,住在老城区的旧楼里,母亲常年卧病在床,每个月的医药费像座压在肩上的山。她不信有人能真正拒绝五百万的诱惑,尤其是在尝过“配合”带来的短暂安宁之后,更会明白“识时务”能换来怎样的好处。
终于,沈星辰缓缓地抬起手。
她的手指很纤细,指节分明,指尖还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不像林婉怡的手那样保养得光滑细腻。她的动作很慢,慢得像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却异常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她始终没有看林婉怡,目光像钉在了支票上似的,然后,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了支票的右上角,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能感觉到那细微的凉意。她轻轻一拉,将支票从扶手上拿了起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没有林婉怡预想中的愤怒,没有屈辱的泪水,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她的脸上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涟漪,没有波澜,只是垂着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车厢里依旧只有空调的声响,林婉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了然,似乎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可下一秒,沈星辰只是平静地,将那张写着五百万的支票对折了一下——折痕压得很整齐,将数字压在里面,再对折,叠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方块,边角对齐,没有一丝褶皱。
然后,她抬手拉开校服上衣左侧的口袋拉链,金属拉链头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她把叠好的支票轻轻放了进去,动作轻得像在收起一张写满演算过程的普通草稿纸,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丝毫留恋。
拉链被重新拉好,将那五百万的重量,连同所有的施舍与警告,一起锁在了口袋里。
林婉怡指尖陷进真皮手包细腻的荔枝纹里,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是她掌控局面时才会有的小动作。她的目光像张无形的网,牢牢罩住沈星辰的每一个细微举动:垂在身侧的手是否攥紧,肩膀有没有下意识绷紧,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放过。直到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影终于停下徘徊的脚步,她胸口处那根绷了近一个小时的弦“铮”地断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紧绷的力气,后背轻轻靠向身后的欧式雕花椅背,连腰腹的线条都放松了几分。
紧接着,一股复杂的情绪从心底的褶皱里翻涌上来:先是“果然如此”的得意,像温水漫过心尖——她早笃定,没有谁能扛住现实的重量;随即又生出几分尖锐的轻蔑,在舌尖打转——先前沈星辰那副不卑不亢、连眼神都带着疏离的清高模样,此刻想来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是待价而沽时故意抬高的筹码罢了。她在心里无声冷笑,嘴角却先一步勾了起来。
那是个堪称“满意”的笑容,眼角的细纹被笑意撑得舒展,连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几分,却偏偏带着几分施舍般的居高临下。
她刻意放缓了语速,像在打磨每一个字,褪去了之前话语里的尖锐与压迫,换上了近乎温和的语调:“很好。沈同学,你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也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往后,不必再有任何交集。”
沈星辰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既没接话,也没抬头看她。她既不回应这份带着优越感的“夸奖”,也没流露出半分妥协后的局促——没有脸红,没有攥紧衣角,连呼吸都依旧平稳。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婉怡脸上。那双眸子依旧清澈,像春日里未被风吹过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可若有人凑得极近,便能捕捉到湖面最深处的动静:一丝极淡的冷嘲像雾一样飘过来,快得像错觉,却又真实地划过,带着几分“你也不过如此”的通透,随即又隐没在平静之下,不留痕迹。
“阿姨,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她的声音依旧清淡,像秋日里穿过梧桐叶的风,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听不出半分喜怒。
明明刚才那场关乎取舍、甚至带着胁迫意味的对话,在她嘴里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般寻常,仿佛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寒暄。说完,她便微微颔首,作势要转身。
“请便。”林婉怡也不起身,只是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摆了摆——
那动作透着骨子里的矜贵,却也带着几分打发人的随意。指尖那枚切割完美的钻戒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星星落在指头上,每一道光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这场她主导的“博弈”,终究是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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