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整座城市早已陷入沉沉的沉睡,万籁俱寂,连风都似放慢了脚步,唯有零星几盏孤灯,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微弱闪烁,勾勒出城市模糊的轮廓。
傅凌川在书房处理完堆积如山的紧急事务——加密情报的核实、全球产业的调度、对“夜枭”残余势力的追剿部署,每一件都耗费心神,拖着一身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凝重,回到卧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
左臂上的伤口被层层厚重的洁白纱布紧密包裹着,即使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受到隐隐作痛,那痛感不像利刃穿刺般剧烈,反倒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钢针,时不时刺一下神经,提醒着他不久前的凶险。
但比起这身体上的不适,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心里积压的无形疲惫与持续紧绷的神经——一场尚未结束的战争,藏在迷雾中迟迟不肯露面的幕后黑手,还有家人安危这千斤重担,如同三座大山压在肩头,让他自始至终都片刻不得松懈。
他放轻动作,轻轻推开卧室房门,没有预想中的黑暗与静谧,反而看到床头那盏复古样式的暖黄色壁灯还亮着。
柔和的光线如同融化的黄油,缓缓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勾勒出床榻、梳妆台的温馨轮廓,驱散了深夜的寒凉与孤寂,也让他那颗紧绷的心,莫名地松了一丝缝隙。
沈星辰没有睡。她靠坐在床头,背后垫着两个柔软蓬松的蚕丝抱枕,身上裹着一层轻盈的米白色薄毯,以防深夜着凉。
她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物理期刊,书页停留在某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文字,平日里总能让她沉浸其中、忘却周遭,但此刻,她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书页上,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虚空的某一点出神,眼底藏着化不开的忧虑,像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听到开门的轻微响动,她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回过神,迅速抬起头,那双素来清亮如山涧溪流的眼眸里,瞬间褪去了方才的茫然,只剩下显而易见的担忧,还有那场刺杀事件留下的未散余悸,像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澄澈的瞳仁,让她的眼神都显得有些脆弱。
“怎么还没睡?”傅凌川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到床边缓缓坐下,动作轻柔得生怕惊扰到她。
他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拂开她额前散落的几缕柔软碎发,当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时,心里瞬间泛起一阵细密的心疼——这些日子,她定然也和他一样,未曾好好安睡过。
“睡不着。”沈星辰轻轻合上手中的期刊,将它放在床头的矮柜上,那本平日里能让她忘却烦恼、沉浸在学术世界里的专业书籍,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压得她心头发闷。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触碰他手臂上缠绕的洁白纱布,指尖因为克制不住的后怕而微微发颤,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惊扰到他的伤口,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细细碎碎地传来:“还疼吗?医生说伤口很深,有没有按时换药?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小伤,不碍事。”傅凌川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将那纤细、微凉的指尖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试图传递一些温暖与力量给她,驱散她心头的寒意与不安。
他的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那是连日来辗转难眠、心事重重留下的痕迹,心里的愧疚更甚,声音放得愈发柔和,带着浓浓的歉意:“吓到你了,对不起。”
沈星辰先是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想逞强说自己没事,但随即又忍不住重重地点了点头,积攒了多日的恐惧、担忧与后怕,在此刻再也绷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微微倾身,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布料,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能让她安心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压抑许久的哭腔,还有难以掩饰的脆弱:“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她不是害怕自己会遇到危险,也不是畏惧那刺耳的枪声、混乱的场面,更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害怕就此失去他,害怕孩子们年纪尚小便要失去父亲的庇护与疼爱,害怕这个刚刚安稳下来、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再次支离破碎。
那种深入骨髓的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带着尖锐的倒刺,即使在事情过去几天后,依旧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每一次想起当时的场景,都忍不住心悸不已,浑身发凉。
傅凌川心中一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意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伸出完好的手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力道轻柔却坚定,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感受到自己真实的存在,感受到他不会离开的决心。
他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馨香,感受着她因为哭泣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一字一句地落在她的耳边:“对不起,星辰,让你担心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会拼尽全力护好你,护好孩子们,护好我们这个家,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们分毫。”
他知道,再严密的安保措施,再强大的反击力量,再凶狠的复仇手段,也无法完全消除至亲之人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创伤。
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伤害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体,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看得见的、狰狞的伤口,更打破了这个家一直以来相对平静安稳的生活,在他、在沈星辰、在孩子们的心上,都刻下了一道看不见的、难以愈合的伤痕。
而他现在能做的,便是用尽全力,加快脚步,尽快揪出那躲在幕后兴风作浪的黑手,将所有威胁彻底清除,还家人一个真正安全、无忧无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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