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现在？！”程远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不解而拔高，但又迅速压了下去，外面警笛声尖锐，由远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片肮脏的角落彻底包围。
“警察已经到门口了！我们怎么走？”
玉帝也是面色凝重，他虽失了神通，但帝王对危险的本能直觉仍在：“此刻出去，岂非自投罗网？林癫，此事需从长计议！”
小天道更是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攥着程远的衣角，大气不敢出。
“从长计议？等警察搜进来，发现我们和外面那一地尸体只隔着一堵破墙，我们怎么解释？”林癫语速极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逼仄的棚屋。
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黑蛇帮的人死光了，我们成了唯一的活口和替罪羊！
那些警察会相信我们只是无辜的流浪汉吗？
他的话像冰冷的刀子，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程远和玉帝瞬间哑口无言。
是啊，在这个冰冷的世界，谁会相信他们的说辞？
“那…那你的线索？”程远想起林癫刚才的话。
“路上说！没时间了！”林癫打断他，目光最终落在棚屋最深处，一堆腐烂的纸箱和废弃物后面，“9527，扫描这面墙后面！”
9527的独眼微光闪烁，几乎瞬间回应：“扫描完毕。后方结构：空心，疑似旧通风管道或排水通道，连接外部。墙体材料：腐朽木质隔板，强度极低，可破坏。”
“就是这里！”林癫毫不犹豫，上前猛地踹向那看似结实的隔板。
哐当一声，腐朽的木板应声破裂，露出一个黑黢黢、散发着浓重霉味的洞口。
冷风夹杂着雨丝瞬间灌了进来。
“快！进去！”林癫低吼，不容置疑。
程远一咬牙，抱起小天道，率先钻入洞中。
玉帝犹豫了一下，也弯下腰跟了进去。
林癫最后进入，并顺手将几块较大的破木板拉回原位，尽可能遮掩住洞口。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在洞口的下一秒，配送站破烂的铁皮大门被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柱扫了进来，伴随着严厉的呼喝：“警察！里面的人出来！”……然而，手电光只照亮了空无一人的棚屋和地上杂乱的脚印，以及那个刚刚被踹开、尚未被察觉的隐秘破洞。
……
通道内狭窄、潮湿、漆黑一片，几乎只能匍匐前进。
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冰冷的泥水浸透了他们本就单薄的衣物。
小天道小声地啜泣着，被程远紧紧捂住嘴。
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爬行的窸窣声，混合着身后隐约传来的警方通讯器的静电噪音和命令声。
他们不知道爬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和一个向上的铁栅栏。
林癫示意众人停下，仔细倾听片刻。外面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远处模糊的飞行器引擎轰鸣。
他用力推开锈蚀的铁栅栏（幸运的是它并未锁死），率先钻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更狭窄的死胡同，堆满了垃圾，雨水汇成浑浊的水流沿着墙根流淌。
暂时安全了。
四人瘫坐在湿漉漉的地上，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
小天道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程远手忙脚乱地安慰着。
玉帝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双手和破烂的衣袍，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充满了落难凤凰不如鸡的屈辱和茫然。
“现在……可以说了吧？”程远喘着气，看向林癫，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的线索是什么？”
林癫靠墙坐着，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
他抬起右手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一圈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勒痕。
“那些后来的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是黑蛇帮这种地痞，也不像普通的警察。”林癫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刚才那场生死时速并未让他产生多少波动，“他们的目标是那个银色箱子，以及灭口。风衣男和黑蛇帮只是被清除的对象。”
“箱子里的东西……”程远回想起林癫之前的描述，“真的是……那些机械的东西？”
“没错。”林癫点头，眼神在雨夜中闪烁着锐利的光，“三颗金属圆球，风格和清道夫机械一脉相承，能量反应被屏蔽。
黑蛇帮称其为‘公司’要的‘样品’，风衣男提到了‘能量核心’和‘束缚场’。
我怀疑，那可能是某种未完成的原型，或者是某种核心部件。”
玉帝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如此说来，那‘奥米茄科技’，果真与追杀我等之机械恶徒有关联？甚至……可能就是幕后黑手？”
“可能性极高。”林癫肯定道，“黑蛇帮是在为他们处理见不得光的脏活。而且这些东西似乎来路不正，正在被另一股势力——可能就是风衣男口中的‘条子’——追查。
而后来那批黑衣人，手段狠辣，目的明确，要么是公司内部灭口的‘清理小组’，要么是另一伙想要黑吃黑、抢夺‘样品’的势力。”
信息量巨大，让程远和玉帝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不仅坠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更是一头撞进了这个世界深层黑暗势力的冲突漩涡中心。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差点死在那里！”程远感到一阵无力。
“关系就在于，”林癫的嘴角再次勾起那丝标志性的、混合着疯狂与冷静的弧度，“在箱子被提走的那一瞬间，我留下了一点‘小礼物’。”
他详细描述了那根几乎看不见的银色丝线，以及如何将其粘附在箱底，并将另一端固定在了现场。
“……所以，只要那根丝线没被发现，只要箱子还在移动，理论上，我们就能找到它！”林癫最后说道。
程远和玉帝都惊呆了。
在那种情况下，面对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专业战士，林癫不仅冷静观察，竟然还敢兵行险着，留下追踪印记？！
这已经不是胆大包天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是疯子！
“你…你疯了！”程远喃喃道，“如果他们发现了……”
“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现在已经是尸体了。”林打断他，语气平淡，“富贵险中求，情报更是。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与奥米茄科技或者与之敌对势力有关的线索。
难道你们想永远像老鼠一样躲在下水道里，祈祷下次搜刮垃圾时能找到点发霉的面包，或者不被黑蛇帮的残余发现？”
他的话再次刺痛了现实。他们一无所有，朝不保夕。
“可是…即便有线索，我们又如何追踪？”玉帝提出了关键问题，“那丝线另一端虽固定在原地，但箱子已被带走，我等此刻也无法返回现场探查。”
“不需要返回现场。”林癫看向一直沉默悬浮、独眼微光规律闪烁的9527，“那根丝线，我检查过，并非普通金属，带有微弱的、独特的能量签名。
9527，你的数据库里是否有匹配项？
或者，能否尝试远程感应其签名？
哪怕极其微弱？”
9527的独眼闪烁频率加快：“信息素：正在比对数据库……匹配度低于0.01%。未知复合材料。
感知模块调整：尝试捕捉特定能量签名频率……扫描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小天道都停止了哭泣，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看着9527。
几秒钟的沉默，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漫长。
“检测到极微弱……异常能量信号残留……指向性：西北方向，持续移动中……距离：快速拉远……信号强度：低于基线阈值3%……稳定性：差，持续衰减中……”9527断断续续地汇报着，它的能源显然已经濒临枯竭，影响了功能。
“西北方向！还在移动！”程远惊呼。
“能锁定具体位置吗？或者预测目的地？”林癫追问，心脏也微微加速跳动。
“数据不足……信号过于微弱……无法精确定位……建议：持续追踪信号方向，缩短距离以增强信号接收……”9527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杂音，“警告：本体能源低于4%……感知及运算能力将进一步下降……”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但确实存在！
“够了！”林癫猛地站起身，雨水也无法浇灭他眼中的火焰，“有一个方向就好！我们必须跟上！”
“跟上去？就凭我们？现在？”程远看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雨夜和远处如同巨兽蛰伏般的摩天楼群，感到一阵眩晕。
这座城市太大了，太陌生了，也太危险了。
“不然呢？等信号彻底消失？等能源耗尽？”林癫反问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要么抓住它，找到破局的可能；要么就在这里等着饿死、冻死，或者被不知道哪一方势力找出来杀掉。”
他看向程远和玉帝，目光灼灼：“选择吧。
是继续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命，还是赌一把，去做那只在螳螂和黄雀之后，或许能捡到一点残渣的……‘麻雀’？”
程远和玉帝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犹豫，但更深处的，是一丝被林癫的疯狂点燃的、不甘就此沉沦的火苗。
落难的天帝，握紧了拳头，帝王的尊严和求生的欲望在挣扎。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我便与你赌这一把！岂能终日与腐鼠为伍！”
程远看着怀里瑟瑟发抖、却又用依赖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天道，一咬牙：“妈的！拼了！大不了就是个死！总比窝囊死强！”
“好！”林癫点头，“9527，尽可能维持信号追踪，指引方向。我们走！”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规划细节。四人再次冲入冰冷的雨幕之中，朝着西北方向，追着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信号，开始了在夜城深处的亡命追逐。
9527飞在最前方，独眼的光芒已经暗淡到极致，如同黑夜中一只微弱的萤火虫，顽强地指引着方向。
林癫紧随其后，身影在霓虹灯闪烁的潮湿街道和阴暗小巷中快速穿梭，利用一切阴影隐藏行迹。
程远抱着小天道，拼尽全力跟上，肺部火辣辣地疼。
玉帝跟在最后，步伐虽有些踉跄，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曾经的天地主宰，如今为了生存，也在泥泞中奔跑。
他们穿过堆满垃圾的后巷，绕过醉醺醺的流浪汉；他们贴着墙根，躲避街头呼啸而过的警车和疑似帮派分子的车辆；他们甚至冒险穿过一条废弃的磁悬浮轨道桥，桥下是深渊般的城市峡谷，冰冷的雨水打得人睁不开眼。
距离在拉远，信号在减弱，9527的能源即将耗尽。
希望似乎正随着雨水一点点流逝。
就在程远几乎要绝望，认为这只是一场徒劳的狂奔时——
“信号强度……微弱提升……”9527的声音如同呓语，“目标……似乎减缓速度……推测：可能接近目的地……或遭遇交通阻滞……”
所有人精神一振！
他们此刻正身处一片巨大的、仿佛看不到边的工业区边缘。
高耸的烟囱不再冒烟，锈迹斑斑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骨架沉默地矗立在雨中，街道空旷而破败，只有少数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
“信号源……稳定在一点……方向：正前方，一点三公里处……大型封闭式结构……”9527给出了最后的信息，独眼的光芒彻底熄灭，如同耗尽生命的萤火虫，啪嗒一声掉落下来，被林癫眼疾手快地接住。
“9527！”程远惊呼。
“能源耗尽，进入强制休眠。”林癫检查了一下，将其小心地放入怀中，“它已经做到了极限。剩下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
目标，一点三公里外，大型封闭式结构。
那里是什么地方？奥米茄科技的秘密据点？黑衣人的老巢？还是另一个中转站？
无人知晓。
但追踪的丝线，已然将他们引到了此地。
雨，依旧下个不停，敲打着这片废弃工业区的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音，仿佛在为他们这场孤注一掷的冒险奏响压抑的背景乐。
林癫望向黑暗深处，那双在模拟世界中历练出的眼睛，似乎穿透雨幕，看到了那座“大型封闭式结构”的模糊轮廓。
危险？毋庸置疑。
但机遇，或许就藏在其中。
“走。”他没有多余的话，率先踏入了更深的黑暗。
程远、玉帝和小天道紧随其后，他们的身影很快被工业区的阴影和永不停歇的夜雨所吞没。
螳螂、黄雀、与麻雀的游戏，才刚刚进入最危险的阶段。
而他们这只小小的麻雀，正振翅飞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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