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废弃的红星化工厂如同一个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在凄冷的月光下投下大片扭曲狰狞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化工废料和某种若有若无的、属于电子设备散热的特殊气味。万籁俱寂，只有风声穿过破损厂房空洞的窗口，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嘶鸣。
“暗影”第一突击小组的六名成员，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借助着残垣断壁和齐腰深的荒草掩护，悄无声息地逼近工厂核心区域。他们穿着全环境伪装服，脸上涂着油彩，手中的微声冲锋枪在黑暗中泛着幽冷的光泽。通讯频道里只有极其轻微的电流声和彼此间用战术手语交流时，指套摩擦的细微响动。
组长“夜枭”打出一个“停止前进，分散警戒”的手势。根据热成像和生命探测仪的初步扫描，前方那栋最大的、曾经是主车间的水泥建筑内，有至少四个以上的热源信号，分布在不同楼层，并且存在明显的、非自然形成的电子信号屏蔽区。
“A点，b点，就位。未发现外围岗哨。”
“c点，d点，已控制制高点。视野清晰。”
耳麦里传来队友低沉的汇报。
“夜枭”眯起眼睛，透过多功能战术目镜，仔细观察着主车间那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巨型铁门。门轴似乎有近期被润滑过的痕迹，门缝下方没有积灰。这里，一定有人频繁出入。
“鼹鼠，尝试电子渗透。其他人，准备强攻。” “夜枭”下达指令。
代号“鼹鼠”的技术专家立刻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设备，连接到自己的战术平板上，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他在尝试破解对方可能存在的门禁系统或内部监控网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突然，“鼹鼠”眉头一皱，低声道：“头儿，不对劲。对方的防火墙很古怪，不是常规架构，带有很强的反制陷阱。我刚刚尝试绕过，差点触发警报。他们……好像知道我们会来。”
“夜枭”心中一凛！暴露了？！
几乎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同一瞬间——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来自于侧后方的一处废弃水塔！
“狙击手！规避！” “夜枭”嘶声大吼，同时身体猛地向旁边的水泥柱后扑去！
“噗！”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水泥地面被打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
对方果然有准备！而且配备了狙击手！
“E点遇袭！对方有埋伏！”通讯频道里传来负责侧翼警戒的队员急促的呼喊，伴随着沉闷的、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声！
战斗在瞬间爆发！
“暗影”小组反应极快，立刻依托掩体进行反击。微声冲锋枪喷吐出短促的火舌，子弹精准地射向水塔和主车间方向可能藏匿敌人的位置。对方的火力同样凶猛，而且配合默契，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夜枭”躲在水泥柱后，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对方占据地利，而且早有准备，硬拼下去损失会很大。
“鼹鼠！能不能干扰他们的通讯或者电力？！”
“正在尝试！给我三十秒！” “鼹鼠”一边躲避着流弹，一边疯狂操作着设备。
就在这时，主车间那扇巨大的铁门，突然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强光手电的光柱从里面射出，左右晃动！
“他们要跑！或者……是诱饵！” “夜枭”立刻判断。
“头儿！干扰成功！区域信号被屏蔽！但只能维持两分钟！” “鼹鼠”喊道。
“够了！A组跟我正面突击！b组掩护，压制水塔火力！” “夜枭”当机立断，不能再等了！
他率先从掩体后跃出，如同猎豹般冲向那扇开启的铁门！两名队员紧随其后，形成突击三角阵型。子弹“嗖嗖”地从他们身边掠过，打在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尘土。
“砰！”“夜枭”一脚踹开半掩的铁门，顺势翻滚进入车间内部，枪口迅速扫过前方！
车间内部空间巨大，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和设备，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身影正依托机器残骸向他们射击！
“清除目标！” “夜枭”低吼一声，扣动扳机！点射！一名敌人应声倒地。
激烈的近距离交火在车间内展开！枪声、子弹撞击金属的脆响、粗重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对方抵抗得异常顽强，而且战术素养极高，显然不是普通的雇佣兵。
“夜枭”一边射击，一边用目镜快速扫描着整个车间。他的目标不是全歼敌人，而是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地下入口，找到“幽灵”的据点！
在车间最深处，一个被帆布半遮盖着的、通往地下的斜坡入口，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里守着两名敌人，火力尤其凶猛！
“目标在下面！A组，火力压制！b组，报告外面情况！”
“水塔狙击手已沉默！外围敌人正在收缩！他们想关门打狗！”
“不是关门打狗，是断尾求生！” “夜枭”眼中寒光一闪，“他们要跑！强攻入口！”
他率先向斜坡入口发起了冲击，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过去，压制得那两名守卫抬不起头。一名队员趁机投掷了一枚震撼弹！
“轰！”强光和巨响在密闭空间内效果倍增！
“夜枭”趁着对方短暂失能的瞬间，猛地冲过了火力封锁线，来到了斜坡入口！他毫不犹豫，对着下面漆黑的通道就是一阵扫射，然后纵身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充满霉味和机油味的混凝土通道。应急灯的光芒更加昏暗。他落地后迅速翻滚，躲到了拐角处。
通道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某种设备被启动的嗡鸣声！
“他们要从别的出口跑！” “夜枭”心中大急，立刻追了上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更加宽敞的地下空间，这里摆放着数十台闪烁着指示灯的高性能服务器机柜，屏幕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流，显然是一个小型的数据中心。但此刻，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台显示器还亮着，上面是一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00:00:15
“操！自毁程序！” “夜枭”骂了一句，立刻对着耳麦大吼，“所有人！立刻撤离！有炸弹！重复！立刻撤离！”
他一边吼着，一边飞快地扫视着这个据点，希望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他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操作台上，那里散落着几张纸，还有一个……被遗弃的、造型奇特的白色面具！
“夜枭”冲过去，一把抓起那几张纸和面具，塞进战术背包。倒计时已经跳到了5秒！
他不再犹豫，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原路狂奔！
“轰——！！！！”
一声沉闷却威力巨大的爆炸从他身后传来！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石和灰尘从通道口喷涌而出！
“夜枭”被气浪推得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望去，只见通道口已经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堵死大半。
“头儿！你没事吧？！”耳麦里传来队友焦急的呼喊。
“没事……撤！” “夜枭”咳嗽着，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土，在队友的接应下，迅速撤离了这片已经化为废墟的据点。
医院顶层，顾怀章几乎是在爆炸发生的同一时间，收到了“夜枭”发回的、极其简短的加密信息：
据点已端，目标提前撤离，缴获部分物品，有自毁程序。我方轻伤一人。
信息后面附带着几张匆忙拍摄的、那张白色面具和散落纸张的照片。
顾怀章看着照片上那张毫无特色、却透着诡异气息的面具，眼神冰冷如刀。又让他跑了！这个“幽灵”，果然狡猾如狐，竟然连自毁程序都准备好了！
但……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确认了对方的存在和活动模式，缴获了物品，更重要的是，这次突袭必然打乱了对方的节奏，迫使“幽灵”提前转移，短时间内应该无法再组织起如此有效的攻击。
他立刻下令：“暗影全员撤回安全点休整，分析缴获物品。王座集中资源，分析面具和纸张可能来源，追踪幽灵新的可能藏身地点。”
处理完这些，他才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那股混合着失望和杀意的躁动。他转身，看向内间。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
苏卿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在晨曦微光的映照下，却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芜，而是像被这场无声的夜战洗礼过一般，沉淀下一种冰冷的、坚毅的东西。
她看到了他接听电话时的凝重，看到了他眼底未散的戾气，也看到了他此刻试图掩饰的疲惫。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
但一种无声的、基于共同敌人和当前处境的理解，似乎在这一刻，于冰冷的空气中，悄然建立。
顾怀章走到观察窗前，望着NIcU里那个依旧在沉睡的小生命。
苏卿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孩子的呼吸平稳，监护仪上的数字在正常范围内跳动。
至少，他们又为孩子，争取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黎明。
然而，顾怀章和苏卿卿都清楚，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幽灵”只是暂时退却，并未被消灭。而顾司明和林白雪，也绝不会就此罢手。
染血的黎明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或许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更加残酷的搏杀。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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