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苏砚这番话，龙渊显得十分淡定，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质问，没有松了口气后的温柔安慰，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责备。
龙渊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微微向后靠进了沙发里，身体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姿态。
这份异乎寻常的淡定，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苏砚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
她宁愿他暴跳如雷，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幼稚、任性、胡闹！哪怕他气得摔门而去，也好过现在这样……这样毫无波澜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她心慌意乱，仿佛她倾尽所有情感上演的悲情戏码，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幕拙劣到不值一提的独角哑剧。
“阿渊……你……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苏砚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眼神慌乱地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搜寻着，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情绪的裂痕，却一无所获。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
苏砚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内心的惶恐说道：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怪我？心里恨死我了，对不对？”
得不到回应的恐惧让苏砚彻底乱了方寸，一个更极端、更能“证明”自己悔意、更能“换取”龙渊回应的念头猛地蹿了上来。
她身体猛地向前一扑，硬生生将自己的脸送到了龙渊的眼前！
“要不……你打我吧！你打我一巴掌出出气！只要你能消气，怎么打都行！我绝不躲！绝对不吭一声！”
苏砚慢慢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声音颤抖着说道。
然而，预想中的耳光或是怒斥并未降临。
龙渊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叹息里没有怒气，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甚至近乎于……怜悯？
他伸出手，不是挥掌，而是用掌心轻轻抵住了苏砚光洁的额头，将她那过于靠近、带着滚烫泪意的脸庞，稳稳地推离了自己。
“行了，多大点事，无所谓！”
龙渊的声音低沉平缓，像拂过湖面的微风，不起一丝波澜，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更像是一种了然于胸的洞悉。
无所谓？
这三个字像三块巨石，猛地一下砸在了苏砚的心头，让她猛地一怔，那红肿的眼睛已经努力瞪得最大了，里面尽是迷茫。
龙渊看着她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用那副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你的这些小伎俩，我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呢？”
“你……你知道？”她呆呆地看着龙渊，嘴唇微微翕动，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灵魂出窍般的恍惚。
“对，知道！”龙渊点了点头，很是轻描淡写地说道。
苏砚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痛，巨大的羞耻感如同火焰般瞬间燎原，烧得她脸颊滚烫，连耳朵尖都红了。
她不死心地追问，声音沙哑破碎：“你……你知道我找汪风……是为了气你的？”
“对，看出来了！”龙渊耸耸肩，再次点头，动作随意得甚至有些慵懒，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她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苏砚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铺天盖地的……羞耻！
原来……原来她自以为精心策划、能让他醋意大发、幡然醒悟的“妙计”，在他眼里，从头到尾都像一场蹩脚的、漏洞百出的街头表演？
她像个卖力演出的小丑，在舞台上搔首弄姿，自认为高明无比，却不知台下的观众早已看穿了所有拙劣的把戏，甚至可能还在心底嗤笑她的幼稚和愚蠢！
她拼了命地去演，投入了所有的委屈、愤怒、嫉妒，甚至不惜牺牲形象去靠近一个讨厌的人，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心碎欲绝……结果呢？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悔恨”，在龙渊那洞若观火的目光下，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自我否定感，如同最粘稠的沼泽，瞬间将她吞噬。
苏砚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幼稚！低级！手段拙劣得令人发指！
她所有的行为，在龙渊那句轻飘飘的“看出来了”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卑微！
龙渊看着眼前陷入巨大羞耻和自我否定漩涡中的苏砚，像一株被暴雨打蔫了的花，那副失魂落魄、怀疑人生的模样，终究还是让他心底那点坚硬的无奈化开了一丝涟漪。
他不禁叹了口气，轻声道：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没有生气，没有怪你，也没有恨你。你也没有必要太过在意我的想法，将重心放在其他地方，或许会让你心情好上许多。”
然而，这句出于好心的劝导，落在刚刚经历了巨大羞耻、内心极度敏感的苏砚耳中，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中了她心底最隐秘、最酸楚的角落！
“重心……挪一挪？” 苏砚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龙渊心头蓦地一跳，映入他眼帘的，不再是单纯的迷茫和自嘲，那双红肿未消的眼睛里，此刻正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愕然，有被刺痛后的尖锐，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讽刺。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声音沙哑地问道：
“就像你……把重心放到了顾清辞身上那样，对吗？”
“什么？”龙渊剑眉微微一皱，他刚才那番话，明明是想让她开阔心胸，怎么突然就……就扯到了顾清辞？！这跟顾清辞有什么关系？八竿子打不着啊！
苏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地、动作有些机械地，从面前的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异常用力地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痕，以及眼中不断涌出的、新的、滚烫的泪水。
她擦得很仔细，也很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脆弱、不堪和刚才那失控的质问都一并擦去，直到脸上只剩下被纸巾摩擦出的红痕和紧绷的皮肤，她才停下手。
然后，她才重新抬起那双依旧很红肿、却异常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龙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哀求，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问道：
“你……现在和顾清辞的关系很好吗？”
龙渊听后，却是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和她关系很好的？”
一想起顾清辞那冷冰冰的眼神，龙渊就觉得后背隐隐有些发凉，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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