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怀沉默着。只觉得一股冰寒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便宜师父真会坑徒弟，什么都让毒女干了，他还有什么胜算可言。
他以为自己重生是机缘巧合，是命运的意外，却没想到，这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试验”！他异于常人的灵魂，早已被那个远在南疆深处的毒女看穿，甚至连他的“死亡”，都成了她观察记录的一部分！
此女之疯，之可怕，远超传闻。她让穆少禾知道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是她刻意透露的信息。就连程青怀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借尸还魂，在她那里，似乎已有了一套基于“蛊”的诡异理论。蛊，真能通灵窥秘至此？
既然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感知之下，躲藏与逃避已毫无意义。程青怀俨然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死不死的不是他的忧虑，要说留恋，似乎也没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好，我去见她。”程青怀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穆少禾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本以为要费尽唇舌，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怨恨、被拒绝的准备，却没想到程青怀答应得如此干脆。
“好徒弟，你……”穆少禾几乎要被感动了，眼泪汪汪。
程青怀却打断她：“师父，我才拜师学艺不久，你凭什么以为，我能对付得了连你都束手无策的毒女？”
穆少禾被他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随即又强自挤出一丝惯常的不正经，试图缓和气氛：“这个嘛……你小子天赋异禀，连左相如和赫连晓之那两个疯女人都……咳咳，我是说，你身上有毒女感兴趣的东西，这就是最大的筹码！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要不就……试试看？万一……”
“得了吧。”程青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语气讥诮，“真当你徒弟是去卖身的？这话要是让毒女听见，小心你的玥在她手里……呵呵。”
穆少禾脸色一白，立刻噤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如今她理亏在先，将徒弟引入这等绝境，深觉愧疚，再不敢胡乱开玩笑。
两人收拾行装，深入南疆腹地。这里毒虫遍地，瘴疠横行，却也是奇花异草、珍稀药材的天堂。程青怀于用毒一道本就颇有心得，一路行来，见识了诸多前所未见的毒物，心中若抛开对毒女的忌惮，不得不承认，此地于毒术而言，简直是圣地。那位毒女阴戈，能在此地称王，其毒术造诣恐怕已臻化境。
可程青怀也没忘，她是亲手给他种下蚀心鳞毒，间接导致他“死亡”的人。
瘴城，坐落在一片被灰绿色毒雾笼罩的山谷中。还未靠近，一股混合着腐烂与奇异腥甜的刺鼻气味便扑面而来。穆少禾取出两枚朱红色的药丸，自己服下一颗，将另一颗递给程青怀：“含在舌下，能抵挡大部分瘴气。”
程青怀依言服下，一股辛辣清凉之意自喉间化开，直冲头顶，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沉重的、看似由某种黑色巨石垒成的城门缓缓开启一道缝隙。程青怀本以为门后会是死寂之地，毕竟穆少禾说过，此地基本没有活人。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城门内，竟是一条颇为宽敞的街道，两旁甚至有摊贩、店铺，人来人往，男男女女，老人孩童，衣着各异，乍一看，竟与寻常城镇并无二致。
但很快，程青怀便察觉到了诡异之处。
太安静了。
除了脚步声、衣物摩擦声、偶尔物品摆放的轻微响动，整条街道竟没有一丝人语！那些“行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动作机械而一致，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交流，甚至不会对视，只是沿着固定的路线缓慢移动。
穆少禾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寒意，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些都是……尸傀。白天，阴戈会放它们出来‘活动’，晚上则各自回到那些空屋子里去。这些人，大多是以前五毒部死去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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