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陈征立刻蹲下身，举起右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他们刚刚离开柳林镇不到十里，正在前往预定集结地的途中。
\"东南方向，距离一里左右。\"张铁柱低声说，\"交火很激烈，有鬼子的歪把子机枪声，还有...老套筒？像是地方武装。\"
陈征点点头，那种奇异的预感又来了——这次交火与他们有关。他迅速做出决定：\"铁柱带一排从左翼包抄，我带二排从右翼接应。柱子，迫击炮组占据制高点，准备火力支援。\"
部队迅速展开。陈征带着二十多名战士悄无声息地穿过灌木丛，向枪声方向靠近。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幅混乱的场景：约一个小队的日军正在围攻山坡上一处岩洞，岩洞里有十几个人在还击。那些人衣着杂乱，有的穿破旧军装，有的穿老百姓衣服，但个个枪法精准，一看就是老兵油子。
\"土匪？\"李小虎趴在陈征身边，小声问。
陈征眯起眼睛。岩洞前倒着几具尸体，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尤为显眼，他手里还紧握着一把大刀，刀身上沾满鲜血，显然在死前拉了几个垫背的。
\"不像普通土匪。\"陈征摇头，\"普通土匪见了鬼子早跑了，哪会这么拼命。\"
正说着，岩洞里突然冲出一个黑影，速度快得惊人。那人手持双枪，左右开弓，眨眼间就撂倒了三个日军。子弹打在他身边溅起尘土，他却像能预判弹道似的，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开。
\"好身手！\"陈征不禁赞叹。这样的人要是能收编过来...
突然，一颗手榴弹落在岩洞附近。\"轰\"的一声巨响，岩洞口被炸塌了一半。那人被气浪掀翻在地，眼看就要被冲上来的日军刺刀捅穿。
\"打！\"陈征一声令下，二排战士一齐开火。日军猝不及防，瞬间倒下四五个。与此同时，左翼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张铁柱的一排开火了。
日军陷入两面夹击，顿时乱作一团。一个军官模样的鬼子挥舞军刀，试图组织抵抗，但还没喊完命令，就被陈征一枪爆头。剩下的日军见势不妙，丢下几具尸体仓皇撤退。
陈征没有追击，而是带人快速接近岩洞。那个使双枪的人已经爬起来，正警惕地用枪指着他们。
\"别紧张，我们是八路军。\"陈征放下枪，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那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精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头一直划到下巴，左眼泛着诡异的灰白色，显然已经瞎了。他剩下的那只眼睛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陈征。
\"八路军？\"他声音沙哑，\"老子凭什么信你？\"
陈征正要回答，岩洞里又钻出七八个人，个个带伤，但都握着枪，神情凶狠。其中一个年轻人突然指着陈征身后喊道：\"黑子哥！他们也有穿黄皮子的！\"
陈征这才想起，自己这边还有人穿着伪军服装。他赶紧解释：\"这是伪装，我们刚端了柳林镇的伪军据点。\"
那个叫黑子的刀疤脸冷笑一声：\"编得挺像。小鬼子现在也会玩这套了？\"
眼看误会要加深，陈征灵机一动，扯开衣领露出里面的八路军军装：\"看清楚了！\"
黑子眯起独眼，突然说：\"你说你是八路军，李云龙认识不？\"
\"我们团长。\"陈征毫不犹豫地回答，\"外号'李大脑袋'，最喜欢说'老子'。\"
黑子的表情松动了一些：\"那丁伟呢？\"
\"新一团团长，我们兄弟部队。\"
\"孔捷？\"
\"独立团团长，三个月前在杨村伏击了日军运输队。\"
一连串问答后，黑子终于放下了枪：\"行，我信你了。多谢救命之恩。\"他抱了抱拳，转身就要带人离开。
\"等等！\"陈征叫住他，\"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被日军追击？\"
黑子回头，独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怎么，八路也管起土匪的事了？\"
果然是土匪。陈征心中一动，想起最近听说的\"卧牛山刘黑子\"的传闻——此人原是西北军连长，部队打散后拉杆子上山，专抢日伪，偶尔也劫富济贫，在附近颇有名气。
\"刘黑子？\"陈征试探着问。
黑子脚步一顿，手又摸上了枪柄：\"你认识我？\"
\"听说过。\"陈征坦然道，\"卧牛山大当家，专打鬼子汉奸，不扰百姓。好汉子。\"
刘黑子哼了一声：\"少拍马屁。有话直说。\"
陈征笑了，他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我想请你加入八路军，一起打鬼子。\"
\"哈哈哈！\"刘黑子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苍凉，\"当八路？老子自在惯了，受不了你们那些规矩！\"
\"黑子哥！\"一个土匪匆匆跑来，\"二当家...二当家不行了！\"
刘黑子脸色骤变，快步跑回岩洞。陈征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岩洞里光线昏暗，血腥味浓得呛人。地上躺着七八个伤员，最严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脸色白得像纸。
\"老周！撑住！\"刘黑子跪在壮汉身边，声音发颤。
老周艰难地摇头：\"不...不行了...黑子...带弟兄们...找个...好出路...\"话没说完，头一歪，断了气。
刘黑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洞里的土匪们默默流泪，有人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小鬼子。
陈征静静等待了片刻，才轻声说：\"我们缺人手，更缺像你们这样敢打敢拼的好汉。加入我们，既能报仇，也有个正经出身。\"
刘黑子缓缓站起身，独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好！我跟你走！但有个条件——\"
\"你说。\"
\"我要亲手杀十个鬼子，祭奠老周！\"
\"不只十个，\"陈征伸出手，\"咱们一起杀，有多少杀多少！\"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个不太寻常的联盟就此成立。
...
回到临时驻地，张铁柱把陈征拉到一边，急赤白脸地说：\"连长！你真要收编这帮土匪？他们什么来路都不清楚，万一...\"
\"铁柱，\"陈征打断他，\"咱们现在最缺什么？\"
\"人...人手啊。\"
\"没错。\"陈征点头，\"刘黑子手下三十多人，个个身经百战。有了他们，咱们能做的事就多了。\"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陈征拍拍老战友的肩膀，\"放心，我会盯着他们的。再说，刘黑子这人我听说过，虽然脾气暴，但讲义气，打鬼子不含糊。这种人，值得争取。\"
张铁柱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赶过去，只见刘黑子正揪着一个八路军战士的衣领，周围人拉都拉不开。
\"怎么回事？\"陈征厉声问。
\"连长！\"那战士委屈地说，\"我就说了句'土匪没纪律'，他就...\"
刘黑子松开手，冷笑道：\"听见没？你的兵看不起我们！老子还不伺候了！弟兄们，走！\"
\"站住！\"陈征一声厉喝，\"刘黑子，你答应过什么？\"
刘黑子转身，独眼怒视陈征：\"是！我答应跟你打鬼子！可没答应受这份窝囊气！\"
陈征扫视一圈，沉声道：\"谁再敢说'土匪'二字，军法处置！从今天起，刘黑子部就是我们三连四排！刘黑子任排长，享受正排级待遇！\"
这话一出，不仅八路军战士愣住了，连刘黑子的人也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顶多当个\"附属\"，没想到直接被编入正规序列。
\"还有，\"陈征继续道，\"四排暂时保留原有建制，训练、作战计划由刘排长自行拟定，只需向我报备。\"
刘黑子的表情由怒转惊，最后变成了困惑：\"你...真信得过我？\"
陈征走到他面前，直视那只独眼：\"我信的是敢跟鬼子拼命的汉子。至于其他的，咱们慢慢磨合。\"
刘黑子沉默良久，突然抱拳单膝跪地：\"陈连长，我刘黑子这辈子没服过谁。今天，我服你！从今往后，我和弟兄们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陈征扶起他：\"不是我的命，是咱们中国人的命！起来吧，刘排长。\"
当晚，驻地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刘黑子的人起初拘谨，几碗地瓜烧下肚后，渐渐放开了。有人唱起了西北军的军歌，苍凉悲壮的调子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唱着唱着，不少老兵都红了眼眶。陈征注意到，刘黑子的独眼中也闪着泪光。他知道，这些人骨子里还是军人，只是被命运逼上了梁山。
夜深人静时，陈征独自查哨。走到营地边缘，他看到刘黑子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望着月亮出神。
\"睡不着？\"陈征走过去。
刘黑子没回头：\"习惯了守夜。在山上，稍不留神就会被人端了老窝。\"
陈征在他旁边坐下，递过一壶酒。刘黑子接过，仰头灌了一大口。
\"老周...跟了我五年。\"他突然说，\"从西北军溃散，到上山落草...多少次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没想到...\"
陈征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鬼子盯上吗？\"刘黑子冷笑，\"因为我们劫了他们的运粮队，把粮食全分给了山下百姓。老周说，快过年了，让乡亲们吃顿饺子...\"
月光下，这个刀疤脸的悍匪眼中竟有泪光闪动。陈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刘黑子名声在外却始终不成气候——他们骨子里太\"仁义\"，当不了真正的土匪。
\"老周不会白死。\"陈征轻声说，\"我向你保证。\"
刘黑子转头看他，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陈连长，你是个怪人。别的官儿见了我们，要么喊打喊杀，要么想收编了当炮灰。你却...真拿我们当兄弟。\"
\"本来就是兄弟。\"陈征站起身，\"打鬼子的，都是兄弟。\"
第二天一早，陈征召开了全连干部会议。现在他的三连已经膨胀到近两百人，下辖四个步兵排、一个机枪班和一个迫击炮组，俨然是个加强连的规模。
\"根据情报，\"陈征指着地图说，\"日军为了报复柳林镇被端，派出了一个加强中队，正在这一带扫荡。领头的是佐藤中队长，外号'活阎王'，专好杀俘虐民。\"
刘黑子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就是他！昨天伏击我们的就是他的人！\"
陈征点点头：\"所以，我决定主动出击，在这里——\"他指向地图上一个峡谷，\"伏击佐藤队！\"
张铁柱皱眉：\"连长，佐藤队有近两百人，还有重机枪和掷弹筒。咱们虽然人多，但新兵不少，火力也不占优...\"
\"所以才要选青石峡。\"陈征解释，\"那里地形狭窄，鬼子的火力优势发挥不出来。而且...\"他看向刘黑子，\"刘排长的人熟悉山地作战，可以发挥特长。\"
刘黑子咧嘴一笑，刀疤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交给我吧！保证让鬼子尝尝'飞天遁地'的滋味！\"
会议结束后，陈征把刘黑子单独留下，交给他一个特别任务。刘黑子听完，独眼瞪得溜圆：\"你确定要这么干？\"
\"确定。\"陈征点头，\"你的人能做到吗？\"
\"能！\"刘黑子拍胸脯，\"这种阴招，我们最拿手！\"
看着刘黑子离去的背影，陈征轻轻吐出一口气。收编土匪是一步险棋，但也是步妙棋。这些人虽然纪律散漫，但战斗经验丰富，尤其擅长游击战术。如果能好好引导...
\"连长！\"李小虎匆匆跑来，\"团部来信了！\"
陈征拆开信封，是李云龙亲笔写的，内容很简单：鉴于三连战绩突出，兵力大增，即日起升格为独立第三连，直属团部，陈征军衔晋升为上尉。
\"好小子！\"张铁柱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看着信咧嘴直笑，\"这下咱们真成'独立大队'了！\"
陈征把信折好，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权力越大，责任越重。现在他手下近两百号人，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每一个背后都有家庭。一步走错...
\"传令下去，\"他对李小虎说，\"加紧训练，特别是新编入的四排。三天后，咱们青石峡见真章！\"
李小虎敬礼离去。陈征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操练的部队。穿军装的和穿便衣的混在一起，喊杀声震天。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但也许，正因如此，它才能创造出意想不到的战果。
只是，在这表面的热闹之下，陈征隐约感到一丝不安。收编土匪带来的不仅是战斗力，还有难以调和的矛盾和文化冲突。这些隐患，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打好青石峡这一仗。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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