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天公作美。
连日阴沉的帝都罕见地放了晴,金灿灿的阳光泼洒下来,将这座肃杀的皇城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金。然而,这暖意却丝毫压不住帝都今日沸腾的喧嚣与那几乎要冲破云霄的——**阎罗娶亲**的煞气!
皇帝亲笔赐婚!
谢阎罗迎娶云大家!
这对以“掀翻半个朝廷”而“古今独一份”的煞星璧合,终于要行大礼!
整座帝都都轰动了。从皇城根儿到外城菜市口,万人空巷。朱雀大街两侧,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流垫着脚,伸长了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圆。稍有些体面的,则早早花重金包下了临街酒肆茶楼的雅座,推窗眺望。更有无数深闺贵女,或好奇、或嫉妒、或畏惧地躲在重重帘幕之后,只露出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吉时将至。
谢府方向,骤然响起一声穿云裂石般的——**炮响**!
那不是寻常喜庆的鞭炮,而是军中用以震慑敌胆的——**号炮**!沉闷的巨响如同滚雷碾过帝都上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紧接着,鼓声!
不是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而是低沉、雄浑、带着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的——**战鼓**!咚咚咚!一声声,如同巨人的心跳,又像是阎罗出巡的仪仗,震得人气血翻涌,灵魂发颤!
“来了!来了!”
人潮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只见长街尽头,一支绝无仅有、足以载入帝京野史的迎亲队伍,踏着战鼓的轰鸣,在冬日惨白的阳光下,缓缓行来。
最前方开道的,并非传统的唢呐喜乐或举牌仪仗。
而是整整两列身着玄铁重甲、腰挎制式腰刀、面容冷硬如铁铸的——**黑云卫**!
这些曾随谢砚之血战边关、也曾执掌诏狱令帝都勋贵闻风丧胆的铁血精锐,此刻如同两堵移动的、散发着凛冽寒意的玄色城墙,沉默地碾过长街!沉重的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令人心胆俱寒的“哐!哐!哐!”声!那无形的煞气,让最前排拥挤的人群都下意识地连连后退,生生在汹涌人潮中犁开一条宽阔肃杀的通道!
黑云卫之后,是八匹通体漆黑、神骏非凡、披挂着玄色金纹马铠的高头大马!马上骑士,同样玄甲玄盔,只露出冰冷锐利的眼神,如同八尊来自幽冥的魔神护卫!
而在这八骑拱卫的核心,那本应安放花轿的位置——
**竟赫然是一架金光璀璨的——算盘!**
云映雪那架小巧玲珑、金丝为框、白玉为珠的金算盘,此刻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由整块紫檀木精雕而成的托架之上!托架四周缠绕着玄色的暗纹绸缎,由四名同样身着玄色劲装、神情肃穆的护卫稳稳抬起!
那金算盘在冬日阳光下,流转着刺目的、冰冷的光泽!白玉算珠温润,却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肃杀!它被高高抬起,如同出征的帅印,又像是镇国的神器,在玄甲黑马的拱卫下,成为这支诡异迎亲队伍最核心、最不容置疑的——**先锋**与**象征**!
算盘开道!阎罗迎亲!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瞬间引爆了全场的哗然与死寂交织的震撼!所有喧嚣都被掐灭,只剩下无数道惊骇、敬畏、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架金光闪闪的算盘之上!
“我的老天爷……算盘……算盘打头?”
“是云大家的金算盘!刑场封喉、掷珠索命的那一架!”
“阎王爷娶亲……连花轿都不要,用算盘开路……这、这排场……”
“这哪是娶亲?这分明是……是阎罗点兵!是清算的仪仗啊!”
人群彻底失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低的、带着恐惧的惊叹。
金算盘之后,才是那顶规制远超寻常、由十六名精壮轿夫抬着的、华美到极致的正红织金绣凤大轿!轿帘低垂,遮住了新娘的身影,却遮不住那份被金算盘拱卫的、无与伦比的尊崇与……煞气!
轿子两侧,谢砚之并未骑马。
他一身玄底金纹的婚服,身姿挺拔如出鞘的绝世凶刃,亲自步行于轿侧!玄色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孤峭,眉宇间那股深入骨髓的阎罗煞气非但未被婚服的喜庆冲淡,反而因这肃杀的仪仗更添了十二分的压迫!他一手虚按在腰间佩刀之上,目光沉静地扫视前方,如同巡视自己疆域的君王。那无形的威压,让道路两侧所有窥探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避让、垂首!
迎亲队伍所过之处,人潮自动分开,如同摩西分海。没有欢呼,没有喧闹,只有一片被极致震慑后的、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那沉重的战鼓声、铁甲铿锵声、以及金算盘在阳光下流转的冰冷光泽,宣告着这场婚礼独一无二的——**阎王之势**!
队伍行至云映雪暂居的宅邸(由谢砚之安排)。
大门洞开。
一身雪白狐裘、盖着流苏喜帕的云映雪,在阿福巨大的身影护卫下,缓缓走出。寒风卷起她喜帕下的流苏和狐裘的边角,单薄的身影在漫天玄甲的煞气中,脆弱得如同冰雪,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静。
谢砚之走上前,并未言语,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那只骨节分明、曾握紧染血战刀、也曾签下血印婚书的手,此刻稳稳地伸向她。
云映雪苍白的手指从宽大的狐裘袖口中探出,轻轻搭在他的掌心。指尖冰凉,迦南寒毒带来的死气萦绕不散。
谢砚之的手掌宽厚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稳握住。他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顶华美的喜轿。
在即将登轿前,云映雪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喜帕,落在了队伍最前方、那高高抬起的、金光璀璨的金算盘上。
谢砚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停顿。他并未催促,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
云映雪微微颔首,任由他扶着,登入喜轿。
“起轿——!” 司仪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鼓声再起!铁甲铿锵!
迎亲队伍调转方向,如同一条玄色与金色交织的巨龙,在死寂而敬畏的目光长河中,朝着谢府的方向,浩浩荡荡而去。
队伍最前方,那架金光闪闪的算盘,在冬日的阳光下,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又像是宣告着——
**清算之途,永无止境。阎王娶亲,亦为征途!**
长街两侧,无数百姓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送着这支前所未有的队伍远去。直到那金算盘的光芒彻底消失在街角,凝固的人群才爆发出压抑许久的、带着无尽敬畏与震撼的议论狂潮!
谢府门前。
早已是勋贵云集,车马如龙。然而,当这支以金算盘开道、黑云卫拱卫的迎亲队伍抵达时,所有的喧嚣贺喜声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
谢府那些前来观礼的宗族老朽们,看着那架被高高抬进府门的金算盘,看着那玄甲森森的护卫,看着谢砚之那身煞气冲天的玄色婚服,一个个面如土色,身体抖如筛糠,连一句囫囵的贺词都说不出来。
谢砚之牵着云映雪的手,踏着铺满府门前的猩红毡毯,一步一步,走向那象征着礼法规矩的宗祠大门。他无视了周遭所有或惊惧、或复杂、或敬畏的目光,目光只落在身侧那盖着喜帕的身影上。
府门内,高悬的“囍”字灯笼随风轻晃,投下摇曳的光影。
府门外,那架金光闪闪的算盘,被安置在正堂最显眼的位置,白玉算珠在红绸的映衬下,流转着冰冷而讽刺的光泽。
阎王娶亲,算盘为证。
这场轰动京城的盛大婚仪,注定将以最惊世骇俗的方式,载入帝都永不褪色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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