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声“彻底铲除”的余音尚在谢砚之耳畔回荡,谢府之内,一场无声的、却足以撼动江南巨擘根基的金融风暴,已随着云映雪苍白指尖的拨动,悄然掀起。
密室内,烛火将云映雪的脸映得愈发透明,迦南寒毒带来的死气与过度耗神后的虚弱交织,让她不时需要停下喘息,抿一口参汤才能继续。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冰封的湖面下燃烧的幽蓝火焰,冷静、精准、且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决绝。
她的面前,并非堆积如山的账册,而是数块打磨光滑的磁石石板。石板上,以细如发丝的银粉勾勒出大乾疆域轮廓,其上密布着无数闪烁的朱砂标记——那是云记钱庄以及所有与云记有汇兑往来、甚至部分竞争对手票号的分号位置。更有许多墨色标记,代表着黑十三通过暗网紧急送来的、与兰陵陈氏及其核心党羽关联最紧密的商号、田庄、乃至秘密账房所在。
阿福如同一座沉默的铁塔,守在外间,隔绝一切声响。内室,只有云映雪指尖划过石板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算珠在她脑中疯狂运转的无形轰鸣。
“陛下予我‘顾问’虚名,我便借这虚名,行釜底抽薪之实。”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清晰,“陈氏巨贪,所得不义之财,岂敢尽数藏于地底?必化整为零,存储生息,或置于其掌控之商号运作……”
她的指尖,点向江南核心区域的一片密集墨点。 “第一步,定点冻结。” 她取过一枚特制的、代表“止付令”的玄铁小令旗,精准地插在几处最大的墨点上——“金陵盛昌号”、“苏州永泰隆”、“杭州福鑫船行”……这些都是明面上与陈氏关系匪浅、实则很可能就是陈氏白手套的大商号,其在各大钱庄的账户,必然存储着海量资金。
“以‘涉嫌勾结逆党、账目不清,需配合内廷核查’之名,传书各地分号及有合作的票号,即刻冻结这些目标户头所有存银,止付一切汇票。无需圣旨,我这‘顾问’的名头,此刻便是最好的虎皮。”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帝给的这点权限,正好被她用到了极致。
指尖移向更广阔的疆域。 “第二步,截断流泉。” 她又拿起数枚代表“延迟”“查验”的青色小旗,插向几条重要的水陆商道节点。“所有汇往江南、尤其是汇入上述目标账户的款项,无论来自北地皮货、西南药材还是海外番货,一律以‘流程需时’‘印章存疑’等理由,拖延兑付,至少阻滞半月!我要让他们的活钱,变成死水!”
接着,她的目光变得最为锐利,指向了那些闪烁的朱砂标记——云记钱庄自身的网络。 “第三步,内部清剿。” 数枚代表“审查”“调离”的黄色小旗被钉在几处重要的分号上。“严查各地分号与陈氏关联商号的一切往来账目,凡有异常优惠、违规借贷、私相授受者,掌柜、账房一律暂时调离要害职位,切断任何可能里应外合的渠道。非常时期,宁错勿纵。”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尽管脸色愈发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精神却高度亢奋。一幅无形的金融绞索图,在那磁石石板上迅速成型,每一个旗子的落下,都意味着陈氏巨兽的一条资金血管被悄然扎紧或切断!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捏起一枚最为猩红的、代表“舆论”的小旗,目光投向帝都乃至江南士林聚集的方向,“风声鹤唳。” “将部分无关核心、却足以证明陈氏贪腐的账目数字,‘无意间’泄露给那些清流御史,或者喜好议论时政的书生。不必完整,只需冰山一角,足以引发猜测,动摇人心。恐慌,有时比真刀真枪更可怕。”
她做完这一切,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一晃,扶住了桌沿才勉强站稳。迦南寒毒的刺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看着石板上那幅已然成型的、针对陈氏财富帝国的绞杀网络,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病态的、却又无比慑人的光芒。
“谢砚之在前方罗织罪名,拔除爪牙。” “我便在后方,抽干他们的银钱,制造混乱,让他们首尾难顾,根基自乱。” “皇帝要借我们的刀,我们便让他看看,这把刀……究竟有多快。”
她缓缓直起身,对守在外间的阿福吩咐道:“传令下去。以最高密级,通过我们的信道,将上述指令即刻发往各地。所有动作,务必同步,雷厉风行。”
“是,小姐!” 阿福沉闷的应答声传来,随即是迅速远去的沉重脚步声。
云映雪独自站在密室中,望着石板上那幅由无数小旗构成的、杀气腾腾的金融图谱,缓缓握紧了怀中那架冰冷的金算盘。
釜底抽薪,始于毫末。 这场不见刀光剑影、却同样致命的清算,已然悄无声息地,席卷向江南的每一个铜板,每一两白银。
而此刻的江南,那些依旧沉醉于温柔富贵乡的陈氏子弟及其党羽们,尚不知晓,一场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陷入绝境的金融风暴,已经张开了冰冷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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