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前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带着血腥与死亡的寒意。皇帝的骤然中毒与那根漆黑如墨的银针,将中秋月夜的祥和彻底撕碎,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恐惧与猜忌。侍卫们刀剑出鞘的寒光,映照着一张张惊惶失措或心怀鬼胎的脸。
在最初的死寂与混乱之后,权力的猎犬们嗅到了血腥味,开始露出獠牙。
首先发难的,果然是已然岌岌可危、如同困兽的太子一系。一名身着绯袍、与东宫往来密切的御史,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班列,扑倒在地,声音尖厉,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表演色彩,指向了那碗被赐予谢砚之的八珍羹:
“陛下!陛下明鉴!此羹……此羹本是赐予镇国公的啊!”他涕泪横流,仿佛痛心疾首,“若非陛下洪福齐天,天命庇佑,此刻中毒呕血的,便是……便是国公爷了!可为何……为何最终是陛下您……”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毒蛇般射向依旧挺立如松、面色冰寒的谢砚之,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指控的意味:
“谢砚之!你自恃功高,目无君上!先有跨海征东,擅启边衅,后有结交藩王,图谋不轨!陛下念你旧功,屡加恩赏,赐你丹书铁券,荣宠已极!然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心怀怨望!今日之事,若非你暗中指使,调换毒羹,意图弑君,还能有谁?!”
他砰砰以头抢地,声嘶力竭:“陛下!谢砚之功高震主,包藏祸心,人尽皆知! 此等弑君逆贼,天理难容,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其锁拿,凌迟处死,以正国法,以安天下!!”
这一番指控,恶毒至极,直接将“功高震主”、“心怀怨望”与“弑君”这三大逆不道的罪名,狠狠扣在了谢砚之的头上!更是巧妙地利用了那碗本该赐给谢砚之、却阴差阳错被皇帝饮下的毒羹,营造出一种谢砚之本是目标,却误中副车的假象,其心可诛!
太子党羽的这番表演,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立刻便有数名依附太子的官员出列附和,言辞或激烈或“沉痛”,核心皆是指控谢砚之因被削去军权、心怀不满,故而铤而走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而另一边,贤王一系的官员,此刻却显得异常沉默。他们或垂首不语,或面露“忧色”,却无一人站出来为谢砚之辩解,也无一人随太子党羽攻讦。这种沉默,在这种情境下,本身就带着一种微妙的态度,仿佛是在冷眼旁观,又仿佛是在默认太子党的指控。
然而,真正的杀招,来自肃王一系。
就在太子党羽的喧嚣稍歇,全场目光都聚焦于谢砚之,等待他反应或皇帝决断的刹那,一名身着武将袍服、面色黝黑、眼神凶悍的将领,猛地踏出一步,声如洪钟,带着边军特有的杀伐之气:
“够了!还与此等国贼多言什么?!”
他乃是肃王麾下心腹,刚刚调入京营不久的将领。他怒目圆睁,手指几乎要戳到谢砚之脸上,声音震得人耳膜发嗡:
“证据确凿!御赐之羹,经手之人皆有记录,唯有他谢砚之,有动机,有能力行此悖逆之事!什么功高震主?分明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陛下,此等弑君恶行,亘古未有!当立诛国贼,夷其三族,以儆效尤!否则,国法何在?天威何存?!”
“立诛国贼!”
“夷其三族!”
数名肃王党羽的文武官员齐声高呼,杀气腾腾,声浪几乎要掀翻乾清宫的琉璃瓦。他们的声音与太子党羽的“悲愤”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欲将谢砚之立刻置于死地的舆论洪流。
物证,有那碗验出鹤顶红的八珍羹,以及本该赐予谢砚之却最终毒害了皇帝的这一阴差阳错的事实,形成了最直接的指向。
而人证……很快,负责调查的内廷侍卫统领面色凝重地前来禀报:经手传送那碗八珍羹至谢砚之案前的一名小宫女,已被发现“自缢”于御膳房后的杂物房中!留下了一封字迹歪斜、语焉不详的“遗书”,其中隐约提及受人胁迫,却又不敢明言。
死无对证!
物证、人证(哪怕是已死的人证),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了谢砚之!一个因被削权而心怀怨望、胆大包天到在宫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弑君的“国贼”形象,在太子党与肃王党的共同塑造下,已然跃然纸上,深入人心!
皇帝被剧毒折磨,脸色青紫,气息不稳,全靠内侍搀扶才能勉强坐稳。他听着下方群臣的攻讦,看着那漆黑的银针和“自缢”宫女的报告,再望向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周身寒气愈盛的谢砚之,眼中的惊怒、痛苦与猜忌,如同汹涌的波涛,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不敢相信谢砚之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但眼前的“证据”和群臣激昂的“民意”,却又让他不得不疑!尤其是,那碗羹,本是赐给谢砚之的!这其中的蹊跷,是巧合,还是……谢砚之果真因为兵权被夺,心生怨怼,甚至与某些皇子勾结,行此险招?
“谢砚之……”皇帝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帝王的最后威压,“你……还有何话说?”
所有的目光,如同无数支利箭,瞬间全部聚焦在谢砚之身上。
云映雪紧紧握着他的手,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如同火山爆发前兆般的冰冷与紧绷。她抬眼望去,只见谢砚之缓缓抬起眼眸,那目光如同万载玄冰,扫过那些叫嚣着要将他“立诛”、“夷族”的臣子,最终,落在那气息奄奄却目光锐利的皇帝身上。
死局,似乎已然成形。
刀斧,仿佛已悬于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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