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骸执行者手臂位置凝聚的苍白标枪,并非物质,而是某种对“存在”本身进行否定的具象化。它出现的瞬间,洞穴内的光线不再是黯淡,而是开始“消失”,仿佛被那标枪贪婪地吞噬。空间发出低沉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前的呻吟。一股绝对冰冷的、旨在将目标从现实层面彻底“擦除”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率先禁锢了埃德里克周围的所有空间。
戈顿的怒吼被这无形的压力生生压回喉咙,他奋力想要迈步前冲,却发现身体如同陷入凝固的琥珀,每一个动作都需耗费巨力,且缓慢得令人绝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标枪,锁定着他誓言守护的首领。
艾莉丝拼尽全力撑起的防御灵光,在接触到那苍白光芒的余晖时,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连一丝抵抗都无法形成。绝对的层次差距,让她所有的知识和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埃德里克是唯一的焦点。
死亡的寒意穿透了虚弱的肉体,直抵灵魂。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不屈的意志、以及对体内那些新生“星火”的微弱感应,如同三股拧在一起的细绳,强行拉住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不能硬抗!那标枪蕴含的规则力量,足以将他连同这片空间一起“格式化”!
几乎是凭借一种烙印在战斗灵魂深处的直觉,埃德里克做出了反应。他没有试图调动那些近乎枯竭的常规力量去构筑防御,也没有试图闪避——在那凝固的空间中,闪避只是奢望。
他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精神力,甚至赌上了刚刚重燃的那一丝对“生”的渴望,疯狂地注入到体内那些古老的“星火”之中!
不是驱使,而是共鸣!是献祭!献祭他此刻所能调动的一切,去唤醒那沉睡的、属于最初天使的本源!
“点亮它们!全部点亮!” 他在灵魂深处咆哮。
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点燃了最后的火种,那些散落在“余烬之疆”的古老光点,一颗接一颗地,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它们不再仅仅是微弱的星辰,而是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微缩的太阳!一种古老、苍茫、带着创世之初庄严与寂灭气息的力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第一次睁开了它的眼睛。
这股力量的层次,远远超出了埃德里克之前的八翼之力,甚至隐隐凌驾于那神骸执行者所携带的、属于“伪神”的抹除规则之上!
然而,这股力量太过于庞大,太过于古老,以埃德里克此刻重伤虚弱、根基尚未完全重铸的躯体,根本无力承载和驾驭。强行引动的后果,就是更猛烈的反噬!
“噗——”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液竟也带着淡淡的金色光点。他的皮肤表面龟裂出更多细密的痕迹,金光从裂缝中迸射,整个人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灵魂传来被撕裂的剧痛,意识几乎要在这种力量的对冲下彻底湮灭。
但,他成功了!
就在那苍白标枪即将离弦而出的前一个刹那,以埃德里克的身体为中心,一道无形的、由无数细微古老符文构成的“场”骤然展开。这个“场”并非能量护盾,它不防御,不攻击,它只是在宣告——宣告此方区域的“规则”,暂时被更古老的源头所覆盖、所定义!
这是埃德里克在生死关头,凭借与本源星火的深度共鸣,无意中激发出的、属于最初天使的法则领域的雏形——【余烬之疆】!
“嗡——”
苍白标枪射入了这片刚刚展开的“余烬之疆”。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发生。那足以抹除存在的标枪,在进入这片领域的瞬间,速度骤然减缓,其表面不断变换的形态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其上附着的“抹除”规则,与“余烬之疆”内弥漫的“古老”、“守护”、“牺牲”等本源意念发生了剧烈的、无声的规则层面冲突。
标枪依旧在前进,但每前进一寸,其苍白的光芒就黯淡一分,其蕴含的否定意志就被削弱一层。它像是在逆着时间的洪流前行,不断被冲刷,被分解。
神骸执行者那模糊不清的轮廓,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它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现象。目标的能量层级明明极其低下,为何能展开这种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领域?这不在它的“净化序列”数据库记录之内。
然而,埃德里克也到了极限。
强行展开并维持【余烬之疆】,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雏形,对他灵魂和肉体的负担都是毁灭性的。他七窍中都开始渗出带着金光血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散架。领域的范围在缩小,稳定性在急剧下降。
“戈……顿……” 他从牙缝里挤出微弱的声音。
一直在与空间禁锢角力、蓄势待发的野蛮人战士,在这一刻终于捕捉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破绽!神骸执行者因规则冲突而出现的瞬间凝滞,让那无形的空间禁锢出现了一丝松动!
“吼——!”
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戈顿全身肌肉膨胀到极致,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他放弃了所有技巧,将北境蛮族血脉中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连同他对埃德里克的忠诚与守护意志,全部灌注到这一击之中!
“裂岩”战斧不再是劈砍,而是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纯粹力量的血色洪流,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悍然斩向那神骸执行者模糊的躯体!目标,正是它那刚刚凝聚过苍白标枪、似乎能量流动最为集中的“手臂”!
与此同时,艾莉丝也动了。她知道自己的一切法术对执行者本身无效,但她敏锐地察觉到,那由执行者开辟出来的、连接着未知空间的“虚无缝隙”,其稳定性似乎与执行者自身的状态相关。
她双手虚引,将之前布置洞穴时残留的、以及洞外滂沱大雨中蕴含的微弱水元素力强行汇聚,形成一道旋转的、蕴含着紊乱空间波动的激流,不是攻击执行者,而是狠狠地撞向了那道正在缓缓收缩的“虚无缝隙”!
“咔嚓——!”
一声并非来自物质世界,而是源于规则层面的、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戈顿那凝聚了毕生力量与意志的一斧,结结实实地斩在了神骸执行者的“手臂”上!战斧上没有传来劈中实体的感觉,反而像是砍进了一片极度粘稠、充满排斥力的能量沼泽。但斧刃上蕴含的、蛮横不讲理的物理破坏力与狂暴的血气,显然对执行者这种非实体结构也造成了干扰和冲击!它那模糊的轮廓剧烈地扭曲了一下,苍白的光芒明灭不定。
几乎同时,艾莉丝的紊乱水激流也撞上了“虚无缝隙”。缝隙的边缘一阵波动,收缩的速度猛地加快,甚至出现了不稳定的扭曲,仿佛随时会崩溃。
神骸执行者遭遇了来自三个不同层面、却配合默契的干扰!埃德里克的法则领域雏形削弱并迟滞了它的抹杀攻击,戈顿的狂暴物理冲击干扰了它的能量结构,艾莉丝的旁敲侧击则动摇了它回归或求援的通道!
它那空洞的“注视”再次扫过三人,尤其是在身体不断崩裂、却依旧顽强维持着【余烬之疆】的埃德里克身上停留了一瞬。
“异常……升级。数据记录……环境干扰过高……暂缓执行。”
冰冷的意念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少了那份绝对的掌控,多了一丝基于逻辑判断的“撤退”意味。
下一刻,神骸执行者的轮廓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点苍白的极光,倏地一下钻入了那道不稳定波动的“虚无缝隙”之中。缝隙随即如同愈合的伤口般,迅速弥合、消失。
洞穴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消失。苍白的几何晶体化作光点消散,扭曲的雨幕恢复了正常,只有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异样能量波动,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却凶险至极的遭遇。
“噗通!”
埃德里克再也支撑不住,【余烬之疆】瞬间消散,他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他身体表面的龟裂处,金光依旧在微弱地闪烁,仿佛在艰难地修复着这具濒临破碎的容器。
戈顿以战斧拄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的体力。
艾莉丝踉跄着冲到埃德里克身边,手指颤抖地探查着他的鼻息和脉搏,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还活着……但是……他的身体内部,简直……”她的话语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像是一片被神战蹂躏过的废墟……又像是一座……刚刚开始孕育什么的……古老熔炉。”
洞穴外,雨依旧在下,仿佛要洗净这场超规格战斗留下的所有痕迹。但有些东西,已经被彻底改变。埃德里克以身为碑,在毁灭的边缘,强行刻下了一缕属于最初之火的、微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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