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车马劳顿,虽有顾廷烨精心安排,行程放缓,但对于大病初愈的明兰来说,仍是不小的负担。抵达京城盛府时,她脸上难掩疲惫之色。
盛府门前已挂了表示家有重病的素色灯笼,府内气氛凝重。长柏和海氏闻讯早已迎了出来。长柏神色憔悴,眼窝深陷,显然为父亲病情操劳过度,见到明兰和顾廷烨,连忙上前见礼,声音沙哑:“侯爷,六妹妹,一路辛苦了。”
海氏亦是眼含忧色,上前扶住明兰,低声道:“六妹妹,你身子才好些,怎经得起这般奔波……快先进去歇歇。”
明兰摇摇头,急切地问道:“大哥,大嫂,父亲眼下如何?可还清醒着?”
长柏叹了口气,引着他们往里走,低声道:“时睡时醒,清醒的时候不多,但念叨了几回……念叨着你和华兰她们。”
一行人径直来到盛紘养病的主屋。屋内药气浓郁,光线被刻意调暗,以免刺激病人。盛紘躺在宽大的床榻上,盖着锦被,整个人瘦削得脱了形,面色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与明兰记忆中那个虽严肃却自持的官员形象判若两人。王氏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默默垂泪,见到明兰进来,也只是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了看,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全无了往日的精神气。
明兰看到父亲这般模样,鼻尖一酸,强忍着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她轻轻走到床边,俯下身,低声唤道:“父亲,父亲,女儿明兰回来看您了。”
连唤了几声,盛紘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浑浊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到明兰脸上,辨认了片刻,嘴唇哆嗦着,发出微弱的声音:“是……是明儿……回来了……”
“是,父亲,女儿回来了。”明兰连忙应道,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握住了父亲枯瘦的手。那手冰凉,且只剩下皮包骨头。
盛紘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愧疚,有难以言说的感慨。他喘息了几下,积攒了些力气,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回来好……为父……为父怕是……不中用了……”
“父亲别这么说,您好生养着,会好起来的。”明兰忍着心酸安慰道。
盛紘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似乎透过明兰,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明儿……为父……对不住你……”这句话,他似乎用尽了力气,说完便急促地喘息起来。
明兰的心猛地一揪。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从父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盛紘歇了片刻,继续艰难地说道:“你小的时候……卫氏去得早……为父……为父疏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他的眼中滚下两行混浊的泪水,“林氏……她们……为父心里……不是不知道……只是……唉……顾全大局……委屈了我的明儿……”
这迟来了数十年的道歉,虽含糊,却真切地触碰到了明兰心底最深处的那道伤疤。幼年失恃的孤苦,被忽视的委屈,在林栖阁所受的欺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
然而,看着父亲如今油尽灯枯的模样,听着他这发自肺腑的忏悔,那些积年的怨怼,竟在这一刻奇异地开始消散。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声音哽咽却清晰:“父亲,您别说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女儿从未真正怪过您。如今您好好养病才是最要紧的。”
她拿出帕子,轻轻为父亲拭去眼泪,柔声道:“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侯爷待我极好,孩子们也都孝顺懂事。您看,您都是有曾孙的人了,该享福了。那些陈年旧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一家人都在您身边。”
盛紘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她平静而温和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释然的光芒。他反手用力握了握明兰的手,虽然力道微弱,却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力气不济,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解脱般的浅淡弧度。
明兰知道,父亲又昏睡过去了。她依旧握着父亲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泪水无声流淌。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纯粹的悲伤,更夹杂着一种与过往和解的释然。原谅,并不是忘记那些伤害,而是选择放下沉重的包袱,让自己和对方都获得心灵上的安宁。对垂危的父亲,也对曾经那个孤独无助的自己。
顾廷烨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上前一步,将手轻轻放在明兰的肩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与安慰。屋内的其他人,长柏、海氏、王氏,也都默默垂泪,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却也流动着一丝苦涩而温暖的亲情。这一刻,盛家过往的种种纷争与隔阂,似乎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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