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的喧嚣被甩在身后,扭曲成尖锐的嗡鸣,在他颅内横冲直撞。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瓷片上,脚底发软,骨头缝里却钻出尖锐的刺痛。
他不知自己如何走回来的。
等意识回笼,鸣玉苑那几栋一模一样的青瓦小楼,已如囚笼般立在眼前。
四栋楼,围着一方逼仄天井,将天空切割成一块死板的四方形。
凤凰谷附庸家族,一个矿石供应商族长的儿子,就住在这里。
曹三阳的父亲耗尽人情,砸下灵石,才为他换来这囚笼中的一席之地。
他曾为此愤懑,感觉自己被家族发配到了这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
直到他遇见林清婉。
那点愤懑,便化作了赴汤蹈火的心甘情愿。
现在想来,真是个笑话。
“曹师弟,回来了?”
一个同住的弟子从房间出来,看见他,随口打了声招呼。
曹三阳眼皮都未抬,径直从那人身边走过,周身散出的寒气让对方愣在原地,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推开自己的房门,又反手重重合上。
“砰!”
一声巨响,震落了些许灰尘,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房间狭小得令人窒息,一床,一桌,一蒲团,再无他物。
他背靠粗糙的门板,身体的力气被抽干,缓缓滑落,最终颓然坐在冰冷的地面。
隔壁,楼上,传来同门吞吐灵气的细微嗡鸣。
灵气穿行在墙壁间,震动着空气,也震动着他的耳膜。
这曾让他感到安心的修行之声,此刻却像无数只尸虫在啃噬他的神经,让他心烦意乱,几欲作呕。
他猛地摊开手,将那枚被手汗浸得温热的“一线戒”从掌心抠出,狠狠甩在地上。
黑色的铁环在昏暗中翻滚,悄无声息地撞上桌角,停下。
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嘲讽。
他把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林清婉那张清冷的脸,那句不带任何温度的“你们可以竞争”,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竞争?
拿什么去争?
拿这五块下品灵石买来的耻辱去争吗?还是拿每个月宗门施舍的那点可怜份例?
曹三阳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球里布满了扭曲的血丝。
他恨!
恨那个女骗子,恨那个幸灾乐祸的绿裙女修,恨林清婉高高在上的冷漠,更恨自己无可救药的愚蠢和无能!
怒火与屈辱像两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蜷缩起来。
他胡乱地在袖袋里摸索,想找点什么东西砸个粉碎。
指尖却触及一个冰凉滑润的物体。
那不是下品灵石粗糙的棱角,而是一种近乎完美的温润,仿佛握住了一块凝固的月光。
曹三阳的动作僵住了。
他慢慢地,几乎是颤抖着,将那东西从袖袋最深处掏了出来。
那是一块中品灵石。
鸽蛋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纯净的灵气几乎要从里面溢出来,让这污浊的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他父亲在他临行前,郑重地将这块灵石塞进他手里。
“三阳,这块灵石,是给张长老的尾款。他让你进了凤凰谷,这事必须办得妥帖,不能落人口实。”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和那凝重的嘱托,还清晰如昨。
那位张长老,他只在入门那天远远见过一面,是个眼神倨傲、身形臃肿的胖子。
就因为那个胖子动了动嘴皮子,父亲就要奉上这块足以抵他曹三阳数百年份例的中品灵石。
而他自己,为了给心爱的师姐买一件礼物,却只能拿出五块下品灵石,还被人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能高高在上,一句话便能决定别人的命运,予取予求?
凭什么自己就要像条狗一样,在泥地里打滚,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踩得粉碎?
一股邪火从曹三阳的心底最深处猛地窜了上来,瞬间烧掉了他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缰绳。
他恨那个张长老。
他恨凤凰谷。
他恨这不公的一切。
去他妈的尾款,去他妈的人情世故!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什么未来,什么前途,都滚到一边去。
他只想发泄。
马上,立刻!
他死死攥着那块中品灵石,灵石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猛地站起身,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地方。
百珍楼。
宗门附近真正的销金窟,他平日里只敢路过,连踏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听说那里一杯最次的灵茶,都要一块下品灵石。
他当然清楚,不付这笔尾款,得罪了那位张长老,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顾不上了。
他现在只想把这块不属于自己的灵石,变成一声刺耳的巨响,一次肆无忌惮的放纵,一个酣畅淋漓的宣泄。
曹三阳一把拉开房门,外面的天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没有片刻迟疑,大步走了出去,将身后那栋压抑的小楼,和地上那枚耻辱的戒指,都彻底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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