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遗忘溪流，依旧被昏黄与压抑笼罩。但今天，空气里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像是拉满了的弓弦，无声地震颤着。
窝棚里，陈默缓缓睁开眼睛。昨夜精神和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眸子却清亮得吓人，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只有冰封般的冷静和即将付诸行动的决绝。
他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显然一夜未眠、眼窝深陷的老布朗，没有多说废话，只是简短地道：“时候到了。”
老布朗身体一颤，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像是破风箱。
陈默不再看他，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他将那个用破布层层包裹的危险引爆装置小心地绑在腰间，用破烂的衣服下摆盖好。那枚特制的、散发着奇异腥甜气息的饵料，被他用一片宽大的枯叶仔细包好，揣进怀里。修复好的鱼竿靠在手边。
“走。”他拿起鱼竿，率先走出了窝棚。
老布朗深吸了几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像是要给自己壮胆，最终一咬牙，跟了上去。他的脚步虚浮，眼神躲闪，但又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溪边。陈默选择的下钩地点，并非平日那片相对安全的水域，而是更靠近上游，一处地形更加复杂的地方——这里岸边巨石嶙峋，水流因为下方的残骸而形成诡异的漩涡，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昨天蚀骨泥鳅消失的那片深水区，更近！
【系统，开启环境扫描，持续监测周边生命信号及能量波动。】
【指令确认。环境扫描持续运行中。消耗精神力：微量\/分钟。】
【当前扫描范围：半径50米。未发现大型生命体。能量波动：溪流背景辐射值，无异常。】
冰冷的数据流在陈默视野角落默默流淌，如同最忠诚的哨兵。
他选了一块凸向水面的巨石站定。这里视野相对开阔，更重要的是，从废墟拐角过来的方向，可以清晰地看到这里。
“就…就在这里？”老布朗看着脚下湍急浑浊、打着旋儿的水流，声音发颤，“这地方邪乎得很…下面怕是有什么东西…”
“就是要它有东西。”陈默语气平淡，开始整理鱼线。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刻意显得比平日更加从容，仿佛只是一个找到了新钓点的普通钓手。
老布朗咽了口唾沫，不敢再问，只是紧张地四处张望，像只受惊的兔子。
陈默挂好鱼钩，却没有立刻挂上那特制的饵料。他先是用了半条干瘪的变异小麦鱼作为诱饵，甩钩入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面只有浑浊的漩涡，没有任何鱼咬钩的迹象。
陈默并不着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钓鱼上。眼角的余光，始终锁定着废墟拐角的方向。
他在等。
等那些闻到腥味就会扑过来的鬣狗。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老布朗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等待逼疯的时候——
【警告！检测到多个生命信号接近！距离：四十米！方向：东南！模式匹配：鬣狗帮！】
系统的警报声如同冰锥，骤然刺入陈默脑海！
来了！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嘴角还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鱼饵，来了。
他迅速提起鱼竿，动作略显“匆忙”地取下那条完好无损的小麦鱼，仿佛是对这里的鱼情失去了耐心。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用枯叶包裹的特制饵料！
在枯叶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混合着腥臭与一丝微弱能量波动的甜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连老布朗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陈默动作“笨拙”地将那团颜色深邃、质地粘稠的饵料挂上钩，仿佛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奇怪的东西。他再次甩竿，鱼钩划出一道弧线，落入那片湍急的漩涡边缘。
做完这一切，他故意挺直了腰背，脸上挤出一点“期待”和“忐忑”交杂的表情，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表演，正式开始！
几乎就在他鱼钩入水后不到两分钟！
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谈笑声，从废墟拐角处传来！
“妈的，这鬼天气，冷死了…”
“快点收完供奉回去歇着…”
“不知道那老东西今天能挤出多少油水…”
声音由远及近，强尼那高大的、带着刀疤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视野里。他身后跟着三个喽啰，其中一个走路还一瘸一拐，脸上带着怨毒的神色——正是昨天被陷阱伤到的那个家伙。
强尼独眼一扫，立刻就看到了站在巨石上的陈默和老布朗。他的目光掠过老布朗那副吓得快尿裤子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狞笑，随即又看向了水面，看向了陈默手中那根紧绷的鱼竿！
“哟呵？这么早就开工了？还挺勤快！”强尼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声音粗野，“今天收获怎么样啊？老东西，要是再拿那点塞牙缝的东西糊弄老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陈默手中的鱼竿猛地弯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鱼线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水面轰然炸开，一条比寻常变异小麦鱼大了足足两倍不止、鳞片闪烁着诡异黑光的怪鱼，疯狂地跃出水面，咬钩的力量大得惊人！
“嗯？！”强尼的独眼瞬间就亮了！像看到了肉的饿狼！
他身后的喽啰们也发出了惊呼！
“好家伙！这么大一条！”
“这什么鱼？没见过啊！”
“妈的，今天运气不错啊！”
陈默脸上适时地露出“狂喜”和“吃力的表情”，双手死死握住鱼竿，身体后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在与水下的猎物搏斗，嘴里还发出无意义的低吼。这场“表演”逼真至极！
“强尼哥！是黑涡鱼！这玩意儿劲大！值钱！”那个瘸腿喽罗眼尖，认出了鱼种，激动地大喊。
强尼脸上的横肉都兴奋地抖了起来，独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值钱！这么大一条，可比十几条小麦鱼都顶用！看来昨天给的教训够劲，今天果然拿出真本事了！
他完全没去想这条鱼出现的时机和地点有多么“巧合”，贪婪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
“小子！抓紧点！别让它跑了！妈的，拉上来！快拉上来！”强尼甚至忍不住上前两步，挥舞着拳头喊道，仿佛比陈默还着急。
陈默“奋力”地与“鱼”搏斗着，脚步在巨石上“踉跄”，好几次都“险些”被拖入水中，看得强尼和喽啰们大呼小叫。
终于，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后，陈默“猛地”一扬竿，将那条还在拼命挣扎的黑涡鱼甩上了岸！
鱼落在泥地里，啪啪地弹动着，黑色的鳞片在昏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陈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带着“疲惫”又“兴奋”的笑容，看向强尼。
强尼哈哈大笑着，几步走上前，一脚踩住那条还在挣扎的鱼，独眼满意地打量着：“好！很好！小子，算你识相！今天这货不错！”
他弯腰亲手将鱼捡起来，掂量了一下，分量十足。
“看来这片破地方还真有点好货色…”强尼舔了舔嘴唇，独眼扫过湍急的水面，又看向陈默，“在这儿钓的？”
陈默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迟疑”和“一丝不舍”，点了点头：“嗯…刚发现…好像这片漩涡下面…鱼又大又多…就是…有点危险…”
“危险？”强尼嗤笑一声，满是轻蔑，“老子怕过什么危险？有鱼就行！”
他拍了拍手里的黑涡鱼，心情大好，似乎暂时忘了双倍供奉的事。
陈默心中念头急转，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脸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像是“忍不住分享”般，压低声音道：“强尼哥…我刚才好像…看到下面有更大的影子游过去…比这条…大得多…”
“什么？！”强尼的独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更大的？你看清楚了？！”
“就…就一个影子…很快…”陈默“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放屁！”强尼猛地打断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种鬼地方，能出一条就能出第二条！更大的…妈的…”
他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的浑浊漩涡，仿佛已经看到了底下藏着无数值钱的大鱼。贪婪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警惕。
“明天！”强尼猛地转过头，独眼灼灼地盯着陈默和老布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给老子继续钓！要是真能把下面那大家伙弄上来…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晃了晃手中硕大的黑涡鱼，脸上横肉堆起一个残忍而贪婪的笑容。
“要是钓不上来…”笑容骤然消失，变得冰冷狰狞，“老子就把你们俩剁碎了打窝！听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老布朗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点头哈腰。
陈默也“适时”地表现出一点“畏惧”和“兴奋”交织的复杂神情，点了点头。
“哼！算你们走运！”强尼满意地哼了一声，大手一挥，带着喽啰，拿着那条“战利品”，耀武扬威地转身离去。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天能收获何等惊人的大鱼了。
看着鬣狗帮消失在废墟尽头，老布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泥地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
陈默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和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幽深的水域，望向那些狰狞的巨石。
鬣狗，已然嗅到腥味。
下一步，便是引狗入穷巷，亮出那早已磨利的屠刀！
【计划第一阶段：“诱饵投放”完成。目标已确认上钩。】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
陈默缓缓握紧了拳头。
明日，此地，即是强尼的葬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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