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宫门时,天光已大亮。沈知微掀开车帘的手顿了顿,指尖触到袖中那张纸条的边角。她没再看,只将它压进袖袋深处。
裴砚走在她身侧,脚步沉稳。两人一路无言,穿过层层宫道,直入内廷偏殿。老内侍早已候在门口,捧着一个紫檀木匣,低头垂手。
“娘娘,这就是当年太后亲封的密匣。”他声音发颤,“三十年未启,钥匙一直由先帝贴身保管,后来……归了陛下。”
沈知微点头,目光落在匣子铜扣上。那扣环锈迹斑驳,却还牢牢锁着。
她抬手,启动心镜,对准老内侍。三秒过去,对方心里闪过一句:“真诏在匣,小人不敢欺瞒。”她收回视线,又看向左右两名守匣太监,依次读取——一人想着“今日必有大事”,另一人只默念“祖宗保佑”。
没有异样。
她转向裴砚。他站在光里,神色不动,却微微颔首。
沈知微伸手,接过钥匙。铜质冰凉,纹路磨得光滑。她插入锁孔,轻轻一转。
“咔。”
一声轻响,扣环弹开。
匣盖掀起,内衬红绸完好。中央放着一卷黄绫金册,外裹金线,印着凤纹玺印。
她取出金册,解开丝带。展开那一刻,墨字清晰可见:
“吾子裴砚,仁德兼备,承天命而继大统,诸王臣民当共尊之。此诏立于临终前七日,钦此。”
字迹苍劲,确是太后亲笔。下方钤印完整,火漆未损。
沈知微合上金册,抬眼望向裴砚。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诏书上,久久未动。
“你母亲……终究还是为你留下了这句话。”她说。
裴砚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眸底一片清明。“她死前半年,我被贬出京,连见她一面都不许。我以为,她是恨我的。”
“但她记得你是她的儿子。”沈知微将诏书递给他,“现在,所有人都会知道。”
裴砚接过,手指抚过那行“吾子裴砚”,片刻后低声道:“明日早朝,就在这里宣读。”
沈知微点头。“该让天下人听见了。”
第二天天未亮,太极殿外已聚满文武百官。晨雾弥漫,阶前灯火通明。礼乐声起时,裴砚身着龙袍,缓步登阶。
沈知微立于侧后方,一身素色宫装,发间仍是一支白玉簪。她不抬头,也不看任何人,只静静站着。
礼官宣唱:“奉天承运,太后遗诏,启!”
黄绫缓缓展开,朗声诵读。每一个字都像钉入石缝,沉稳落地。
殿中一片寂静。
有人低头,有人皱眉,也有人悄悄抬眼偷看帝王神色。
沈知微悄然启用系统,扫视几位年长老臣。其中一人心里正翻腾:“原来真有此诏……难怪陛下这些年行事有恃无恐。”另一人念头一闪:“若早知太后定嗣是他,当初何必支持二皇子?”
她收回目光,不动声色。
诏书读毕,礼官高声问道:“此诏可为正统否?”
无人应答。
裴砚立于龙座之前,目光扫过群臣。“此诏非朕所造,乃母后临终亲授。若有疑者,可自请查阅宫档,核对笔迹、印信、日期。朕,无所惧。”
话音落下,一名宗室老臣缓缓出列。他拄着拐杖,颤巍巍跪下,叩首:“陛下正统,臣等拜服。”
这一拜,如同推倒第一块石碑。
接二连三,百官跪地,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声音震得梁上尘灰轻落。
沈知微站在台阶之上,听着那一声声“万岁”,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没有笑,也没有动,只是指尖轻轻掐了一下掌心,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正统二字,终于落到了实处。
可她知道,人心不会因为一道诏书就彻底归附。有些人低头,是因为势弱;有些人称臣,是怕清算。
真正的稳固,还得靠接下来的每一步。
仪式结束,群臣退去。裴砚没有立刻回宫,而是站在殿前石阶上,望着远处宫墙。
“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服了吗?”他问。
沈知微走到他身边。“有一半是真,有一半是迫于形势。但只要他们开口喊了这一声‘陛下’,日后反悔,便要背负违逆之名。”
裴砚冷笑一声。“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比刀剑还利。”
“所以更要善用。”她看着他,“你现在不只是一个打赢了战争的人,你是被先太后亲定的继承者。谁再质疑你,就是在质疑太后,质疑祖制。”
裴砚转头看她。阳光斜照过来,映在她脸上,轮廓分明。
“你总能看清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说。
“我只是不想再走回头路。”她低声答。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快步跑来,双手捧着一份奏报。“陛下,东莱港巡卫刚刚送来急件——昨夜靠岸的那艘无名船,已经查清来历。”
沈知微眼神一凝。
裴砚接过奏报,快速浏览。上面写着:船为民间货舶,三年前登记在明州商贾名下,后因海难失踪。船头“归”字为旧刻,非新凿。船上除半幅残图外,另有几件旧衣、一本账册,皆无异常。
“账册记录的是南洋香料买卖。”小太监补充,“巡卫说,可能是遇风暴漂流多年,无人操控,随流靠岸。”
裴砚看完,将奏报递给沈知微。
她翻了两页,指尖停在一页角落。那里有个名字被墨涂去,但依稀可辨——“裴元安”。
她心头一跳。
这个名字,她在宫档里见过。先帝早年确实有个庶子,生母难产而亡,孩子出生后体弱,送至民间调养,之后再无记载。有人说夭折了,也有人说被权臣带走灭口。
可如果他还活着……
她抬起眼,正对上裴砚的目光。
他也想到了。
“会不会是巧合?”他问。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她声音很轻,“一艘本该沉没的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带着一个消失多年的姓氏,停在我们刚剿灭残敌的港口。”
裴砚沉默片刻,下令:“把那本账册和衣服全部封存,送到勤政殿。另外,派人暗查三年前所有与这艘船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是。”小太监领命退下。
沈知微将奏报叠好,放入袖中。她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已经拉起一道警戒线。
裴昭死了,海上残党覆灭,看似风平浪静。可这道遗诏一出,有人坐不住了。
他们需要一个“正统”的证明,敌人就送来一艘“失踪”的船。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新一轮博弈的开始。
回到勤政殿,裴砚坐在御案后,提笔批阅奏章。朱砂落下,一笔一划都极稳。
沈知微站在窗边,手里摩挲着白玉簪。她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仿佛在等什么。
忽然,她抬手,最后一次启用当日的心镜额度。目标是刚回来复命的一名密探。
三秒过去,那人心里浮现三个字:“船有问题。”
她呼吸一顿。
再问:“哪里不对?”
密探摇头:“属下不知,只是查验时觉得舱底有夹层痕迹,但已被填平,看不出原貌。”
沈知微盯着他,脑子里飞快运转。
一艘漂泊多年的空船,带着旧名字,停在最敏感的时刻。舱底还有改造过的痕迹。
这不是偶然回归。
这是有人故意让它出现。
她转身看向裴砚。他正在写一道减免江南赋税的诏令,笔尖顿了顿,抬头看她。
“怎么了?”
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那艘船,被人动过手脚。它不是自己漂回来的。”
裴砚放下笔,眸色渐深。
“你是说,有人想用它做什么文章?”
“我不知道目的。”她说,“但我确定,它是被人送回来的。而且,时机掐得太准。”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御案上的黄绫诏书上,金线闪闪发亮。
裴砚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既然来了,那就查到底。我不怕有人挑战正统,只怕他们藏在暗处不敢露面。”
沈知微点头。
她正要开口,殿外忽有脚步声传来。
一名内侍疾步而入,脸色发白。“陛下,娘娘,不好了——东莱港派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那艘船上的半幅地图……被人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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