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还停在宫墙高处,沈知微站在观礼台侧,手指轻轻搭在儿子肩上。裴昭衍刚受完百官朝贺,额角沁着薄汗,站姿却未松半分。她没说话,只将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放松些。
片刻后,内侍低声来报:“东暖阁已备妥,请皇后娘娘移步。”
她点头,转身时裙摆扫过石阶。裴砚站在原地未动,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直到她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才缓缓收回视线。
东暖阁内,宫人早已候着。她褪下庆典时的素裙,换上深青翟衣,九凤冠压住发丝,耳坠轻晃。梳整完毕,她抬手抚过袖口金线,指尖一顿,随即放下。
帘子从两侧垂下,遮住半面身影。她坐定,正对殿门。百官陆续入殿,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次安静。
太子先行一步上前,立于阶下。他抬头望帘,声音清朗:“母后,今日议政,可由儿臣启奏?”
“准。”她的声音透过轻纱传出,不高不低。
内侍捧出三卷密档,置于案上。第一卷展开,是太后亲笔所书《忏悔书》全本,字迹潦草,多处晕染,显是边写边泣。其中详述当年如何构陷忠臣、篡改遗诏、逼死先帝宠妃之事,末尾按有血指印。
百官屏息。
第二卷为先帝血诏,绢面泛黄,边缘焦黑,似曾遭火焚。正文仅一行字:“若有危局,可启太庙秘匣,凭此诏行事。”落款处以指代笔,刻下“朕”字,力透布背。
第三卷最厚,乃前朝秘档汇编,记录士族通敌、藩王谋逆、粮仓虚报等旧案。每桩皆附证词、账册、信件原件,封印完整,无人拆阅。
太子亲自翻阅,手渐渐收紧。他看完最后一页,抬头问:“母后……这些物证,从何而来?”
“你父皇藏的。”她说,“太庙夹壁之中,设三重暗格。他早年夺位不易,深知权柄易失,故将真档另存,以防万一。”
殿中一片静默。
太子低头再看那血诏,忽然明白什么。他声音微颤:“所以……这些年,父皇一直留着这些?”
“不止留着。”她补充,“他还逐年增补。你看那秘档最后一页,日期是登基第九年春,正是新政推行最艰难之时。他记下了每一桩被压下的弹劾,每一个被保下的官员名字。”
太子的手指停在纸角,久久未动。
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王令仪走入,行至帘前跪拜:“启禀皇后娘娘,六宫事务已理清。各宫用度按新规执行,无敢违者。沈婕妤私藏前朝绣样,意图复辟旧制,查实后已贬为庶人,逐出宫门。”
沈知微颔首:“你办得好。自今日起,六宫大小事务,由你代管。遇紧要事,再来报我。”
王令仪再拜:“臣妾必不负所托。”
她起身退下,背影挺直,步伐稳健。
殿中风起,珠帘轻响。众人忽觉屏风后有动静,齐齐转头。只见一道墨色身影立于其后,手扶剑柄,身形如松。
是裴砚。
他未穿龙袍,也未戴冠,只一身长衫,腰间佩剑未解。他不开口,只静静望着帘内。
沈知微起身,隔着轻纱遥遥一礼。
裴砚终于开口,声如寒泉:“朕已颁诏,自即日起,退居上清宫,专修《大周实录》。记前世之鉴,警后世之君。”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帘幕:“朝中之事,朕托于卿与太子。若有疑难,可来问剑。”
太子立刻跪下:“儿臣必勤政爱民,不负父皇母后所托。”
沈知微亦未落座,只立于帘后,双手交叠于身前:“臣妾领旨。”
裴砚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身影走过长廊,一步步融入宫墙深处,终不见。
殿中重新安静。
百官低头,无人敢语。他们方才亲眼所见——皇权虽交,威仍在;帝身已退,势未消。那一句“可来问剑”,不是虚言,而是底线。
沈知微重新落座,目光扫过群臣:“今日所展三卷,即日起抄录副本,存于国史馆,供天下士子查阅。凡涉旧案者,若愿自首,可减一等罪责。限三日内具名上奏。”
有大臣出列:“臣遵旨。”
她又道:“太子明日始入政事堂,随班听政。军报、奏折、地方急报,皆须经其过目,批注意见后呈递帘前。若有不当,我当面指正。”
太子应声:“儿臣谨记。”
议政持续至午后。诸事议毕,百官退去。殿中只剩母子二人。
裴昭衍站在帘外,低声问:“母后,您早知道父皇藏了这些?”
“我未曾查证。”她说,“但他做任何事,从不留无用之手。我知道他一定准备了什么。”
“可您从未提过。”
“因为不需要。”她看着他,“以前需要的是破局,现在需要的是稳局。破局靠智,稳局靠信。你父皇信我,我才敢坐在这里。”
太子沉默良久,忽然跪下:“儿臣明白了。”
她未让他起身,只道:“起来吧。你是皇帝,不必总跪。”
他站起来,眼神坚定了些。
这时,内侍匆匆进来:“启禀娘娘,宫门外来了许多人,手持竹简,说是百姓自发前来,要献书明志。”
“让他们留下。”她说,“不必驱赶。”
当夜,宫人整理那些竹简,发现上百卷内容一致:
“愿圣后执权,护我十年太平。”
消息传开,民间震动。有人奔走相告,说皇后垂帘听政,三大秘档镇朝,皇帝着史退隐,太子勤政初露锋芒。更有老农携孙至宫门前,指着匾额说:“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的大周。”
几日后,长安街头孩童传唱新谣:
“帝后同心,大周永固。”
歌声一路传进宫墙。
沈知微坐在帘后,手中正翻阅一份边关急报。她看完,合上文书,抬手召来内侍:“拟旨,命北境守将严查商队出入,凡携带异地图样者,一律扣押审问。”
内侍领命而去。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目光清明。
窗外天光正盛,照得案上秘档泛出微黄。她伸手抚过那血诏边缘的焦痕,指尖停了一瞬。
远处传来钟声,是晚课将至。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见宫道尽头有一队女官列队而行,为首之人身姿挺拔,正是王令仪。她们走向六宫方向,步履整齐。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案前坐下。
笔尖蘸墨,落在纸上。
写下第一行字:
“永昌元年四月十二,政事堂第一条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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