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金銮殿外,指尖还残留着北境风沙的粗粝感。她没有回宫换衣,战袍上沾着灰土,腰带扣得紧。殿内传来低语,那些声音像细针扎在耳膜上。
她抬步跨过门槛。
百官分列两侧,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人皱眉,有人低头。她径直走到丹墀之下,向龙椅上的男人行礼。
裴砚坐在那里,神情未动。他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今日颁新政:凡有功于国者,不论出身,皆可封爵,最高至镇国公。”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臣站了出来。他是士族代表,姓赵,三代为官,门生遍布朝野。他拱手道:“陛下,祖制有言,爵位世袭,非战功可夺。若寒门子弟也能封公,那我等百年根基,岂不毁于一旦?”
他说完这句话,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颤。
沈知微听见了。
心镜系统启动。
三秒之内,一段心声浮现:“糟了!他们真要动这个?那四百份假诰命……绝不能被查出来。快想办法压下去。”
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
裴砚没有回应赵氏,而是看向沈知微。
她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陛下,臣妾昨夜整理旧档,翻到一份嘉德三年的诏书,乃先帝亲封‘忠勇侯’之凭。恰巧今日有人递来相似诰命,称其先祖受封,不知可否对照查验?”
礼官接过两份文书,在殿中长案上缓缓展开。
沈知微走近,指着第一处差异:“真诏用的是蚕丝混麻纸,质地坚韧,经年不腐。而这份所谓‘祖传’的诰命,用的是新竹浆纸,半年就会发脆断裂。”
她又指向印章位置:“真印所用朱砂掺金粉,阳光下可见微光。这一枚颜色偏暗,无金痕,且边缘模糊,明显是私刻。”
群臣凑近查看,有人点头,有人沉默。
她继续说:“再看字迹。真诏出自内廷书吏之手,笔锋圆润,转折自然。这一份仿写痕迹极重,尤其是‘镇国’二字——请看‘镇’字末笔,真诏勾挑向上,如剑出鞘;这一份却向下拖尾,像是临摹时手抖,落笔迟疑。”
赵氏脸色变了。
他强声道:“此乃我族代代相传之物,怎会是假?你们凭什么说它是伪造?”
沈知微转头看他,语气平静:“祖传伪诏?那你告诉我,你家三代前,是谁受封的?”
赵氏张口欲言,却又闭上。
她已命人呈上族谱副本。“查得你祖父原为商贾,靠捐监入仕,父辈方才列入缙绅。你家从未有人得过爵位,何来‘世袭镇国’之说?”
赵氏额角渗出汗水。
他的心声再次响起:“完了……他们竟查到了……快毁掉祠堂里的那些……三百九十九份……一个都不能留……”
沈知微看着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大殿:“大理寺此刻已在前往你府邸的路上。你藏在祠堂夹墙中的三百九十九份假诰命,一个未少。”
赵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她不再看他,转身面向群臣:“四百份伪造诰命,无御批、无印鉴、无档可查,自今日起,一律作废。”
话音刚落,殿外走入一队侍卫。他们抬着木箱,箱盖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百卷黄绢。
宫人上前,抽出一卷,当众撕开。
纸张裂开的声音清脆刺耳。
接着是第二卷、第三卷……黄绢如雪片般飘落铜盆。火把一点,火焰腾起,黑烟升空。
赵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他身后几名士族官员也低下头,无人敢言。
沈知微站在火光前,战袍未解,发间白玉簪依旧干净。她看着那一簇燃烧的火焰,轻声道:“陛下既开恩典,便不容奸佞染指。今日废四百伪命,明日便可授十位寒门真爵。”
裴砚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满殿文臣。
他缓缓点头:“准奏。”
殿中气氛凝滞。
一名老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娘此举虽正,但牵连甚广。天下士族之中,未必人人皆伪。如此一刀切,恐伤人心。”
沈知微看向那人。
那人话音未落,心声已起:“只要拖住她,让其他几家先把真本烧了……剩下的事,慢慢再说。”
她嘴角微动,却没有立刻回应。
而是转向礼官:“取近三年所有申请袭爵的文书名录。”
礼官应声而去,很快捧来一本厚册。
她翻开第一页,念出第一个名字:“李崇安,申报其曾祖于永昌年间受封‘定远伯’,凭据为家传诰命一卷,附族谱佐证。”
她顿了顿,抬头问:“李大人可在?”
一名中年官员出列:“臣在。”
“你说你曾祖受封,可有备案?”
“有……当年兵部应有存档。”
“兵部档案司昨夜已查实。”她说,“永昌年间并无‘定远伯’封授记录,兵部与内府均无此人名号。你所提供的族谱,第三代名字与地方志不符,且笔迹新于纸张老化程度。”
李崇安脸色骤变。
她合上册子:“你那份诰命,也是假的。”
又是一阵骚动。
她继续念下一个名字。
每念一人,就有一人脸色发白。
有的低头不语,有的悄悄后退半步。
她念到第十个名字时,终于有人扑通跪下。
“娘娘明察!小人……小人是被人蛊惑,才买了这份假文书……只想着能让子孙有个出身……绝无冒犯朝廷之意!”
沈知微看着他:“谁卖给你的?”
那人颤抖着说不出话。
她冷声道:“大理寺已顺藤摸瓜,抓到两名专事伪造的匠人。他们供出,三年来共制假诰命五百余份,买家遍及十六州。每份价格三千两起步,最高达两万。”
她将册子重重放在案上:“这些人不是被骗,是明知故犯。他们买来的不是荣耀,是背叛祖制、欺君罔上的罪证。”
殿中鸦雀无声。
裴砚终于起身。
他走下台阶,站在她身边。
两人并立于丹墀之上,俯视群臣。
“从今日起。”他说,“所有爵位授封,必须经三司联审:一查兵部档案,二验内府印鉴,三核地方志录。缺一不可。”
他又道:“已有爵位者,三个月内重新登记。凡无法提供完整凭证者,暂削爵位,待查实后再定。”
最后一句落下,殿中再无人敢抬头。
沈知微收回视线,望向殿外。
天色阴沉,风从宫门刮进来,吹动她肩上的布条。那是战袍撕裂后未及更换的一角。
她抬起手,将那块碎布轻轻按住。
裴砚看了她一眼,低声问:“累吗?”
她摇头。
远处传来钟声,一下,两下。
她忽然开口:“还有七十三人没念完。”
裴砚点头:“继续。”
她翻开册子,念出第十一人的名字。
那人站在后排,听到自己姓名时猛地一抖。
他的手伸进袖中,似乎想摸什么。
沈知微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袖子里藏着的,是不是另一份假诰命的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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