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躲进乌云。
天，黑得像泼了墨。
帅府的灯笼，在风里晃。
沈墨寒回来了。
脚步沉得像灌了铅。
他脸上蒙着层灰。
胡茬子冒出尖，扎手。
眉头拧成个疙瘩，解不开。
一进书房，他就垮了。
椅子被压得“吱呀”叫。
脑袋埋进手心。
指缝里，全是焦虑。
叹气声，撞在墙上，弹回来。
“通讯断了……”
他低低地骂了句。
城郊那仗，打得窝囊。
敌人像泥鳅，滑得抓不住。
部队散了，成了睁眼瞎。
林晚星在西屋。
正扒拉着空间里的稻穗。
黄澄澄的，沉甸甸。
脑子里“嗡”一声。
沈墨寒的烦躁，顺着空气飘过来。
她手一抖，稻穗掉了。
“遭了！”
猛地坐直，后背发僵。
当过特种兵的直觉，炸了。
她摸出藏着的地图。
在桌上铺开，边角发卷。
烛火跳了跳，把影子投在墙上。
像群张牙舞爪的鬼。
手指戳在伏击点。
“这地方，沟多林密。”
嘴里念念有词。
“敌人肯定勾了当地士绅。”
不然，哪能掐得这么准？
眼睛在地图上扫来扫去。
像鹰在找兔子。
停在东边的山坳。
“有了！”
她拍了下桌子。
烛火晃得更厉害。
“声东击西，围点打援。”
这招在现代练过百八十遍。
简化版的，应该管用。
抓起地图就往外跑。
鞋跟敲在石板上，噔噔响。
到了书房门口，停下。
心“砰砰”跳，撞得肋骨疼。
深吸口气，推门。
沈墨寒猛地抬头。
眼里全是红血丝。
“你怎么来了？”
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他皱着眉，一脸不耐。
林晚星没搭话。
把地图按在桌上，铺平。
手指点上去，有点抖。
“少帅，我有办法。”
沈墨寒盯着她。
眼神里，一半怀疑，一半急。
一个小妾？
能有什么本事？
可眼下，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说。”
“你看，”林晚星的手指划过纸面，“敌人撤退，八成走这条道。埋伏点，就在这几处。”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咱们派一小队，去东边闹腾。”
“让他们以为，咱们要抄后路。”
“敌人一慌，肯定分兵去救。”
“这时候，主力就去包他们的老窝。”
“等援军过来，正好一锅端。”
沈墨寒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像黑夜里，燃起的火把。
他凑近了，盯着地图。
手指跟着林晚星的轨迹，划了一遍。
“靠谱吗？”
声音里，带了点不确定。
“试试吧。”林晚星抬眼看他，睫毛颤了颤，“总比坐着等死强。”
沈墨寒盯着她的脸。
烛光在她脸上跳，明明灭灭。
这女人，平时柔柔弱弱的。
眼里怎么藏着股劲儿？
像蘸了火的钢。
他咬了咬牙。
“好，推演！”
两个人凑在桌前。
头挨得近，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
“东边佯攻，得够凶。”沈墨寒说。
“对，动静越大越好。”林晚星点头，“最好让他们觉得，咱们倾巢而出了。”
“主力什么时候动？”
“等东边枪响半个时辰后。”
“万一敌人不上当呢？”
“那……就只能硬拼了。”
烛芯爆了个火星。
溅在桌面上，灭了。
空气里，有点闷。
又有点说不清楚的味儿。
沈墨寒发现，这女人想得真细。
连敌人可能反扑的角度，都算到了。
他心里那点轻视，早没了。
剩下的，全是惊讶。
窗外的天，一点点泛白。
像宣纸，被慢慢晕开了墨。
鸡叫了，一声接一声。
书房里，还亮着灯。
两个人没停，你一言，我一语。
嗓子都干得冒烟，没人顾得上喝口水。
沈墨寒直起身。
腰“咔吧”响了一声。
他看着林晚星，眼里带了笑。
“行，就这么定了。”
“你这脑子，真行。”
“这次，多亏了你。”
林晚星笑了笑，嘴角有点酸。
“希望能成。”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
心跳又开始乱了。
“你去歇着。”沈墨寒挥挥手，“我这就去安排。”
林晚星点点头，往外走。
脚有点麻，像踩在棉花上。
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沈墨寒正对着地图，飞快地写着什么。
背影挺得笔直，像棵要撑破屋顶的树。
她心里，有点小得意，又有点悬。
成不成，就看这一把了。
沈墨寒召集将领的时候，天刚亮透。
将领们进来，看到桌上的地图，都愣了。
听沈墨寒一说战术，有人皱眉。
“少帅，这法子……会不会太险？”
“险？”沈墨寒拍了下桌子，“现在还有不险的路吗？”
他把林晚星的分析，捡要紧的说了一遍。
“就按这个来，出了事，我担着！”
部队动了。
东边的小分队，揣着烈酒。
摸到敌人眼皮子底下，“呼”地一下，把火把扔出去。
帐篷烧起来，火舌舔着天。
枪声、喊杀声，震天响。
敌人果然慌了。
望远镜里，能看到他们手忙脚乱。
一队人马，急匆匆往东边赶。
主力部队，像地里钻出来的蛇。
悄没声地，把敌人的据点围了。
沈墨寒骑在马上，握着枪。
手心全是汗。
林晚星在帅府里，坐不住。
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
耳朵支棱着，听外面的动静。
风从窗缝钻进来，呜呜地响。
像有人在哭。
她心里念叨，成吧，成吧。
别让那些兵白白送命。
过了俩时辰，外面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越来越近。
林晚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门被撞开，一个亲兵冲进来。
脸上全是笑，牙都露出来了。
“少奶奶！赢了！大获全胜！”
“据点端了，援军也被咱们收拾了！”
林晚星腿一软，差点坐下。
她扶着桌子，喘了口气。
眼睛里，有点湿。
成了。
真的成了。
沈墨寒回来的时候，一身的土。
脸上却带着笑，是那种从心里漾出来的笑。
他没回自己屋，径直往西屋走。
推开门，看到林晚星。
她站在窗边，阳光落在她身上，软软的。
“晚星。”他叫她。
声音里，带着点难得的温和。
林晚星回头，看着他。
“少帅。”
“多亏你了。”沈墨寒走近，看着她的眼睛，“不是你，咱们损失就大了。”
“是大家打得好。”林晚星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沈墨寒笑了。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
手到了半空，又停住，收了回来。
“你跟别人不一样。”他说，“你聪明，还勇敢。”
林晚星的脸，有点热。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像冰封的河，开始化了。
沈墨寒常来找她。
有时候，是问她对时局的看法。
有时候，就坐一会儿，不说什么。
帅府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变了。
不再是以前那种轻视，多了点敬畏。
林晚星知道，自己在这乱世里，有了新的位置。
她不再只是个依附别人的小妾。
她能帮沈墨寒，能救那些兵。
可她也明白，这只是开始。
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谁知道，下一次的坎儿，在哪儿等着？
夜色又要来了，风里，好像藏着更多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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