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斩中毒昏迷、生命垂危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泼入了一瓢冰水,瞬间在长安城最顶层的权力圈层中炸开!其引发的连锁反应,远比那无声的吹箭更加剧烈、更加汹涌!
李承乾与程咬金几乎是一前一后,面色铁青、脚步匆匆地闯入宫城,直奔李世民日常处理政务的两仪殿。此刻尚未到常朝时分,但皇帝早已起身。听闻太子和卢国公联袂紧急求见,李世民立刻宣召。
当李承乾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后怕,将薛斩在澄心别院遭人暗算、身中奇毒、性命危在旦夕的情况详细禀明后,即便是以李世民这等见惯风浪的帝王心性,握着朱笔的手也不由得猛地一紧,笔尖在奏章上划出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便被滔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所取代!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侍立一旁的内侍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深深低下头去。
“澄心别院……朕亲口允他静养之地……”李世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威压,“就在长安城内,天子脚下,有人用如此阴损歹毒的手段,暗算北伐功臣,国之栋梁?!真当朕的刀锋不利了吗?!”
“父皇!”李承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狂弟他……他为国征战,九死一生,身受重创!如今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要遭此毒手!儿臣恳请父皇,严查此案,揪出幕后元凶,以正国法,以安忠臣良将之心!”他这番话,半是真切,半是机锋,直接将薛斩的安危与“忠臣良将之心”挂钩,将案件的严重性提到了极高的层面。
程咬金更是须发戟张,粗声吼道:“陛下!老臣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但薛斩那小子,是跟着老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在渭水畔救过驾,在阴山下流过血!如今被人像条野狗一样下黑手,老臣咽不下这口气!求陛下给老臣一道旨意,老臣就是把这长安城翻过来,也要把那杀千刀的杂碎揪出来,剁碎了喂狗!”
李世民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和激动不已的爱将,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沉声道:“起来说话。”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二人:“薛斩现在情况如何?”
李承乾连忙回道:“三位御医联手施救,暂时稳住了性命,但毒性已深入经脉,与旧伤纠缠,至今昏迷未醒,情况……依旧十分凶险。”
“传朕口谕!”李世民不再犹豫,声音斩钉截铁,“着太医院院正亲自带队,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薛斩!所需药材,无论多珍贵,即刻从内帑支取!令百骑司统领李君羡,即刻接手此案,会同京兆尹、大理寺,全力缉查凶手!凡有嫌疑者,无论身份,可先行羁押!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陛下圣明!”李承乾和程咬金齐声应道,心中稍定。有陛下如此明确的表态和百骑司的直接介入,查案的力度将完全不同。
“承乾。”李世民看向太子,“薛斩是在你安排的别院中出的事,东宫护卫亦有失职之嫌。此事,你需给朕,也给朝野上下一个交代。”
李承乾心头一紧,知道这是父皇对自己的敲打,也是考验,连忙躬身:“儿臣明白!儿臣定当全力配合李统领查案,肃清东宫,绝不让宵小之徒有可乘之机!”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对程咬金道:“知节,你的心情朕理解。但查案之事,自有法度。你给朕稳住,约束好部下,莫要冲动行事,反中了他人圈套。”
程咬金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皇帝所言在理,瓮声瓮气地应道:“老臣……遵旨。”
就在李世民下达严查指令的同时,消息也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向了长安城的各个角落。
魏王府中,李泰听到心腹密报,先是愕然,随即那张肥胖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惊疑,有快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他挥退左右,在书房中踱步良久。
“不是我们的人动的手?”他低声问向阴影中的谋士。
“殿下,绝非我们的人。此事太过突然,也太过……直接。不像我们的风格。”谋士肯定地回答。
李泰眯起眼睛:“那会是谁?崔家?还是……其他人?薛斩一死,对谁最有利?”他思忖着,忽然冷笑一声,“不管是谁,这把火既然烧起来了,我们不妨……再添一把柴。去,让我们的人,在市面上散播消息,就说薛斩功高震主,又卷入太子与魏王之争,此番遭难,怕是……嘿嘿,引人遐想才好。”
谋士会意,躬身退下。
而崔府密室之中,崔琰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缓缓将茶杯放下,对坐在对面的卢承庆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沉不住气,手段也更……不留余地。”
卢承庆眉头紧锁:“玄胤兄,此事非同小可。陛下震怒,百骑司介入,恐怕会掀起一场大风波。我们……”
崔琰抬手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芒:“慌什么?此事与我们有何干系?我们不过是派了个女娃子去探病,说了几句闲话而已。至于下毒……那是疯子才会用的手段。传令下去,所有与我们有关的痕迹,清理干净。近期,所有人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另外……可以让我们在御史台的人,上个奏折,不必提薛斩中毒之事,只论‘京城治安’、‘功臣安保’,请陛下加强巡防,以示我等对功臣的‘关切’。”
卢承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崔琰的用意。这是要以退为进,撇清关系的同时,还能在明面上占据道德制高点。他不由得叹服:“玄胤兄高明。”
朝堂之上,更是暗流汹涌。次日清晨的常朝,气氛格外凝重。不等有官员提起,李世民便主动将薛斩遇袭中毒之事公之于众,并宣布已命百骑司严查。一时间,满朝哗然!
有耿直忠正之臣如魏征,立刻出列,痛斥此等行径“丧心病狂,动摇国本”,请求陛下彻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也有与军中关系密切的武将,感同身受,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严惩凶手,加强功臣护卫。
而一些心思各异的官员,则或沉默,或出言表示“震惊”与“关切”,言语之间,却不乏试探与观望。
更有甚者,如那位刚被刘洎暗中敲打过的刑部郎中裴明,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虽然强自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惧。他下意识地看向魏王阵营的几位官员,却发现对方也正用冷漠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眼神回望着他,让他如坠冰窟。
下朝之后,各种猜测和流言更是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有人猜测是突厥残余势力的报复,有人怀疑是朝中政敌下的黑手,更有人将此事与之前市井间关于薛斩的流言联系起来,认为这是有人想杀人灭口,或者干脆就是一场针对太子的阴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无形中,都将薛斩中毒事件推向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敏感的位置。
澄心别院,已然成为整个长安风暴的核心。百骑司的缇骑频繁出入,封锁现场,查验物证,询问相关人员。李君羡亲自坐镇,这位以冷面无私、手段酷烈着称的皇帝心腹,给本就压抑的别院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而薛斩,依旧在生死线上挣扎。太医院院正亲自诊视后,与王、张、杨三位御医会商,得出的结论同样不容乐观。毒素与异种真气深度纠缠,几乎融为一体,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各种珍贵的解毒、护心、培元的药物如同流水般用了下去,也仅仅是勉强吊住他一口元气不散。
他时而会陷入更深的昏迷,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时而又会因体内的剧痛和冰火交煎而陷入无意识的痉挛和呓语,额头上布满冷汗,牙关紧咬。
石柱和所有狂字营亲卫,日夜不休地轮班守候,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却不肯离开半步。程如玉几乎日日都来,不顾程咬金的劝阻,亲自守在床边,用温水为他擦拭额角的冷汗,握着他冰凉的手,低声说着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鼓励或者仅仅是让他知道自己还在的话。
整个长安,都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毒袭而绷紧了神经。暗处的角力,台前的风波,都围绕着那个在病榻上生死未卜的年轻将军,激烈地展开。所有人都意识到,薛斩能否活下来,以及此案最终查向何方,将极大地影响未来朝局的走向。
风暴,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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