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余猛地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黎明你的意思是？”
纪黎明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刚刚送到的，盖着江宁按察使司和钦差行辕朱红大印的公文，递给了他。
“看看这个。”
秦余颤抖着手接过，深吸一口气，展开细看。
越是看下去，他的眼睛睁得越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那公文上竟清清楚楚地写明：
经查，秦余虽为秦家长房嫡子，但自幼受继母及其子迫害，生母嫁妆被侵夺，且对其父及继母等人所犯罪行从未参与，反而多次劝阻并遭禁足虐待，有仆役证词及过往书信为证。
鉴于此，钦差大人特示：罪不及孥，尤不及受害之孥。秦余品行无亏，准其与罪户秦家脱离干系，其所被侵夺之生母嫁妆，经核验后，发还其本人。
自此，秦余与江宁秦家，再无牵连！特此晓谕，以正视听！
“这...这是真的？”
秦余反复看着那鲜红的官印和清晰的文字，巨大的喜悦冲击得他几乎眩晕：
“朝廷...朝廷为我辩白了？我...我没事了？我真的...自由了？”
“白纸黑字，朱印为凭，自然是真的。”
纪黎明唇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朝廷法度清明，钦差大人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阿余，恭喜你，从此海阔天空，再无束缚。”
“噗通”一声，秦余猛地跪倒在地。
对着纪黎明，更是对着那纸赋予他新生的文书，重重磕头，泣不成声：
“多谢...多谢朝廷...多谢钦差大人...多谢黎明...再造之恩...秦余没齿难忘！”
他岂会不知这背后定然有纪黎明的暗中周旋？
否则天下哪有如此巧合又周全的事情？
纪黎明这次没有立刻扶他，受了他这一拜，才上前将他搀起：
“快起来，这是你自己品行端正，方能得此清白。”
“日后，挺直腰杆做人，你只是秦余，是我纪家未来的女婿，无人可再轻贱于你。”
“是！是！”
秦余激动得语无伦次，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脸上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笑容。
那积压多年的郁气和阴霾，在这一刻被彻底一扫而空！
“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姐吧。”
纪黎明笑道：
“再让她哭下去，眼睛可真要肿成桃子了。”
“哎！我这就去！这就去！”
秦余几乎是雀跃着冲出了书房，脚步轻快得如同少年。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纪黎明脸上的笑意微深。
他自然不会告诉秦余，那几位“忠仆”的证词和他“劝阻未果反遭迫害”的证据，是他早已派人巧妙收集并“递送”给钦差调查人员的。
他也不会说，那位“明察秋毫”的钦差大人，看在他这位圣眷正隆的新科状元和未来岳家孟尚书的面子上，自然也愿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过程不重要，结果完美即可。
既铲除了毒瘤，又完美地保全了秦余，更让二姐得偿所愿，也让秦余对纪家死心塌地。
一石数鸟，方为上策。
———
前院书房，烛火通明。
纪黎明铺开上好的洒金笺，并未急于落笔，而是闭目凝神片刻，将措辞在腹中反复斟酌。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光清亮，提笔蘸墨，手腕悬稳。
一行行清劲端雅、自带风骨的字迹便流淌于纸上。
他写罢，轻轻吹干墨迹。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一字错漏，语气措辞皆恰到好处。
方才小心装入信封，唤来元宝。
“元宝，”
纪黎明神色郑重地将信递给他：
“此信务必亲手交到尚书府门房手中，言明是呈送孟尚书亲阅。态度要恭谨，不得有误。”
“少爷放心，小的明白！”
元宝机灵地接过信，贴身藏好，快步离去。
尚书府内，孟尚书接到拜帖，展开一看。
那一手令人赏心悦目的好字，先就让他暗自点头。
待读罢内容，他更是抚掌大笑，对一旁正在修剪花枝的夫人石氏道：
“夫人，你快来看，我就说此子沉稳知礼、心思缜密吧！”
“如此婚姻大事，多少年轻才俊恨不得立刻敲定。”
“他却能不骄不躁，先递帖子问期，言语恭谨，理由也说得这般妥帖周到，真是深得我心！”
“比那些毛毛躁躁的小子强了何止百倍！”
石氏接过帖子看了看，也是满面笑容。
孟尚书当即回到书案后。
铺纸回信，亦是言辞恳切热情。
约定三日后在府中设宴，恭候亲家佳婿大驾。
这三日间，纪府上下忙碌得如同上了发条。
库房被再次打开，纪父亲自拿着长长的礼单，对着堆积如山的聘礼，总觉得还不够完美。
“张掌柜前日是不是新得了一尊红珊瑚盆景？快去问问，无论如何要买来添上！”
“还有那套前朝古墨，也一并带上，孟尚书是风雅之人，必定喜欢！”
他恨不得将纪家最好的东西都呈现出去。
唯恐有一丝怠慢。
纪母则带着纪明澜和几个手巧的大丫鬟，几乎翻遍了所有衣箱首饰盒。
“这套宝石头面是否太过隆重？显得咱们炫耀？”
“这匹新进上的软烟罗料子极好，给黎明做件外袍最是适宜，既显身份又不张扬。”
连纪灵犀都被严格管教起来，由嬷嬷领着学习见客的礼仪。
如何行礼、如何回话，小丫头学得叫苦不迭。
却也知道事关哥哥终身大事，嘟着嘴练得格外认真。
反倒是事件的核心——
纪黎明本人，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他依旧按部就班地读书、练字，偶尔指点一下秦余的功课，神态平和。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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