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云压在城市上空，街面泛着湿气。银行正门前的台阶被水渍浸成深灰色，行人脚步匆匆，没人注意到巷口那个静坐的人。
丁浩坐在报亭里，耳机紧贴耳廓，指尖搭在太阳穴上。他没有睁眼，气息顺着记忆中的轨迹缓缓延伸——帽檐下的侧脸、耳根那道疤痕、右手扶肩带的动作。这些片段早已刻进他的感知，此刻正与现实中的某种存在悄然对接。
“目标距离入口四百米。”沈墨的声音从耳麦传来，冷静而低沉，“无人机最后捕捉到他在c路线末端，走得很稳。”
丁浩微微点头，仍闭着眼。“呼吸频率没变，步伐也没乱。他在按自己的节奏来。”
“背包呢？”
“还是那个磨损的拉链头，右侧比左侧多一道划痕。他刚才拉开过一次，取出一张纸看了两秒，又塞回去。”
“什么内容？”
“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他看的时候，心跳慢了半拍——不是紧张，是确认。”
沈墨沉默片刻：“说明计划没变。他还在执行原定流程。”
丁浩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那股熟悉的阴冷感正在靠近，像一块沉入水底的铁，无声却沉重。这不是杀意沸腾的凶徒，而是将自己完全嵌入行动中的人，每一步都像是命运既定。
“他停了。”丁浩忽然说。
“位置？”
“银行东侧小路岔口。站着不动，视线扫过门口的保安，又移向二楼窗户。”
“有异常举动吗？”
“没有。但他把背包换到了左边肩膀，右手始终贴着侧袋。”
“枪在那里。”沈墨立刻判断，“通知内围人员，保持距离，不要刺激他。”
五名便衣分散在银行内外，有的假装查看手机，有的推着清洁车缓慢移动。他们彼此不交谈，动作自然得如同日常巡逻。监控画面同步传回指挥车，沈墨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通讯键上方。
外面开始飘雨，细密的水珠打在报亭玻璃上，裂纹间淌下蜿蜒痕迹。丁浩睁开眼，目光落在银行大门上方的摄像头。他知道周彪一定也看到了——那些旋转的金属球，每一个都在记录，也在暴露。
“他又动了。”丁浩低声，“绕开主路，走绿化带边缘。避开积水坑，帽子压得很低。”
“热源信号恢复了吗？”
“没有。但我能感应到他的方向。他现在每走十步就停一下，不是犹豫，是在观察角度变化。”
“他在找盲区。”沈墨迅速反应，“灯光组准备，一旦他进入大厅，立即调整照明角度，制造视觉干扰。”
丁浩重新闭眼。这一次，他不再追踪身体动作，而是深入那股气息的质地。平稳的呼吸之下，藏着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完成前的期待。
“他不光是为了钱。”丁浩说，“他是要证明什么。”
“证明我们抓不住他？”沈墨问。
“证明他能控制一切。包括时间，包括我们的反应。”
沈墨没再说话。他知道丁浩看到的，是他无法触及的层面。那种通过魂魄残留传递的信息，虽不可验证，却从未出错。
周彪走到银行正门台阶前，忽然停下。他站在雨中，没有撑伞，也没有抬头看摄像头。左右环顾后，他转身走向侧面绿化带，背影笔直。
“他怀疑了。”丁浩声音压低，“心跳快了一些，呼吸中断了一瞬。”
“发现便衣了？”
“不确定。他可能在赌我们有没有掌握矿洞的全部线索。如果知道他用的是同一套习惯动作，他就输了。”
沈墨立刻下令：“所有单位暂停推进，维持静默。保洁员正常经过，制造日常假象。”
数秒后，一名穿制服的保洁推着车从周彪身后经过，桶里的水晃出一点，在地面积成小片。周彪的目光追了两步，随即收回。他重新迈步，缓缓踏上台阶，走入银行大厅。
丁浩敲击耳麦三下。
“目标入内。”他轻声说，“情绪紧绷，右手仍贴侧袋。随时可能掏枪。”
沈墨站起身，盯住大厅内部监控。周彪站在柱子后方，背包靠墙放置，身体微侧，目光扫视安保站位和摄像头角度。他没有走向柜台，也没有取号，就像一个等待朋友的普通访客。
“他在评估。”丁浩说，“他也在赌，我们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铁皮盒。”
“有退缩迹象吗？”
“有。但他应该不会回头。现在撤，等于承认失败。他会赌一把。”
沈墨盯着画面，五名便衣已从不同方向缓缓靠近。一人假装填写汇款单，另一人坐在等候区翻杂志，第三人正走向饮水机接水。他们的动作毫无关联，却恰好封锁了所有出口路径。
“内围人员继续逼近。”沈墨下令，“保持自然姿态。灯光组准备频闪预案，一旦有拔枪迹象，立即强光压制。”
丁浩闭眼凝神。他感觉到周彪的思绪出现了短暂回溯——画面闪回至废弃矿洞的岩室，木床、防水布、钟乳石缝隙。那是他藏匿铁皮盒的地方。现在那里空了。
“他在想退路。”丁浩说，“但每一条都被他自己否定了。他设计得太严密，反而没有备用方案。”
“所以他只能往前走？”
“对。哪怕前面是陷阱，他也必须走下去。这是他的规则。”
沈墨看着监控画面。周彪的手指动了一下，轻轻抚过背包拉链。先右后左，多拉一次才放手——和火柴盒上的摩挲痕迹一样，缓慢、重复，像在计时。
“所有人注意。”沈墨低声命令，“收拢包围圈。距离目标不足五米时停止前进，等待指令。”
五名便衣同时调整站位。填写单据的男子起身走向窗口，看似无意地挡住了通往后门的通道；饮水机旁的女子拎着水桶慢慢移动，遮断了侧窗视线；第三名便衣掏出手机，假装通话，实则已锁定周彪的实时位置。
周彪的身体微微一颤。
丁浩猛地睁眼。
“他察觉了。”声音很轻，“不是看出谁是警察，而是感觉到空气变了。这种安静……太整齐了。”
沈墨屏住呼吸：“现在怎么办？”
“别动。”丁浩说，“他还没决定动手。现在任何动作都会逼他掏枪。”
指挥车内一片死寂。监控画面中，周彪站在柱子后，眼睛微眯，目光缓缓扫过四周。他的右手仍贴着侧袋，指节微微发紧。
丁浩的手指搭在耳机边缘，感知着那根绷到极致的神经。他知道，只要一声异响，一次突兀的动作，这根线就会断裂。
外面雨势渐大，水珠砸在银行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声响。
周彪抬起左手，整理了下帽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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