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8年 汉景帝中元八年 夏六月
未央宫庆功的余韵尚未散尽,关东新定诸侯的安置方略仍在朝堂上激烈辩论,一骑来自西陲的飞马,踏碎了长安短暂的宁静。北地郡八百里加急军报,以其特有的沉甸甸分量,被火速送入宫禁。
靖王李玄业的奏章,言辞简练,却字字千钧。匈奴右贤王汇合诸部,铁骑八万,猛攻朔方高阙塞;西域车师国背信,发兵万人,围困玉门关外悬泉障。东西烽燧同燃,胡骑如黑云压城,意图趁汉室内乱初平、喘息未定之际,一举撕裂帝国西陲的屏障。
景帝刘启览毕,指尖微微发凉。他目光扫过丹墀之下,方才还为封赏斤斤计较的公卿们,此刻鸦雀无声。那场波及半壁江山的七国之乱,几乎耗尽了朝廷积攒的元气,精锐郡兵疲敝,粮秣转运维艰。此刻若要大规模发兵西援,谈何容易。
“陛下,”太尉周亚夫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冷静,“匈奴此来,正在意料之中。然我军新疲,关东未稳,若仓促调大军西进,恐生内变。为今之计,当敕令北地靖王,凭险固守,挫敌锐气。朝廷可速发关中精骑为援,并严令陇西、天水诸郡策应,以为犄角之势。”
有老成持重者附和,亦有目光闪烁者,低语着对北地那位年轻靖王能否独擎危局、乃至其是否绝对忠忱的隐忧。这疑虑如同殿角阴影,虽不显眼,却真实存在。
景帝沉默良久,眼底闪过决断之光。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震殿宇:“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朕不信李玄业,还能信谁?拟旨:加封靖王李玄业为镇西大将军,总督朔方至敦煌十郡军事,专讨匈奴!赐节钺,便宜行事!告诉他,给朕守住国门,待朕扫清内患,必倾国之力,与胡虏决一死战!”
这道诏书,连同象征无上权威的节钺,被快马加鞭送往狄道。它既是皇权毫无保留的托付,也是一道灼热的枷锁。
* *
九天之上,紫霄神庭。
李凌的神念,早已穿透云层,笼罩在那片即将被血与火浸染的土地。他的“视线”中,北方阴山脚下,代表匈奴的狂暴、贪婪的暗红气运,如同沸腾的熔岩,汹涌扑向朔方防线那坚韧的金白光泽。西方玉门关外,车师叛军浑浊的土黄气息,与匈奴的暗红交织,不断冲击着关隘上那虽然相对微弱却异常坚定的汉家气运。
整个北地郡上空,原本因七国平定而渐趋明亮的“稳定”与“繁荣”之光,此刻被巨大的战争阴霾所笼罩。信仰之力的长河中,翻涌着紧张的赤红、决死的意念,以及底层军民难以避免的恐惧涟漪。然而,在这危机压迫下,一股更为磅礴的、源自土地、家园和世代守护信念的力量,正从北地每一个角落升腾,那是“守护”的意志,坚韧如磐石,死死抵住外邪的侵蚀。
李凌能清晰地“看到”儿子李玄业接过节钺时,那年轻却已刻上风霜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沉重。那不是畏惧,而是对万千性命、国土安危的责任。他亦能“听到”朔方高阙塞下,匈奴骑兵冲锋的嚎叫与滚木擂石砸落的闷响,能“闻到”玉门关外风沙混杂的血腥气息。
“业儿,北地……看你的了。”神帝心念微动,无形的力量开始以凡人无法察觉的方式,介入这场关系国运的搏杀。
在朔方,赵破奴星夜驰返高阙,正值匈奴集中精锐,猛攻一处被投石机砸出的缺口,胡骑如潮水般涌入,守军节节败退,防线岌岌可危。千钧一发之际,城墙缺口附近的地面,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足以让冲锋战马蹄下发软、阵势微乱的震动。这震动恰到好处,并未损及墙基,却让几名冲在最前的匈奴百长猝不及防,坠下马背。同时,守军掷下的火油罐,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微风一带,竟巧妙地滚落到最佳位置,轰然燃起,瞬间在缺口处形成一道烈焰屏障,暂时阻断了匈奴的兵锋。正是这瞬息之间的阻滞,让赵破奴得以喘息,亲率敢死之士压上,硬生生将突入的胡骑又赶了出去。激战中的将士只道是苍天庇佑,城墙坚固,唯有赵破奴在厮杀间隙,望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在玉门关,王猛面临的不仅是强攻,更有缺水的威胁。悬泉障赖以得名的泉水,若有失,军心必溃。一股匈奴奇兵正悄然绕后,意图断水。然而,他们挖掘的暗道却总被莫名渗出的水流阻碍,而那泉眼之水,在汉军加固工事时,竟似比往日更加丰沛清澈。守泉军校夜得一梦,梦见胡虏偷袭路径,惊醒后加派岗哨,果然擒获奸细。王猛抚摸着关墙,感受着西域干燥的风,心中那份笃定,莫名地又增了几分。
通往北地的各条要道上,奉命驰援的陇西、天水兵马,也遭遇了难得的“顺遂”。本该是夏季常见的骤雨天气,却在他们行军途中奇迹般地放晴了几日,让本就疲惫的士卒得以保持体力、加速前行。押运粮草的民夫,也发现原本孳生蚊虫、容易引发疫病的沼泽路段,空气竟格外清爽。领兵的将领,在决策时,心思往往比平日更为清明,避开了几处潜在的险地。这些微小的“幸运”,点点滴滴,汇流成一股无形的助力,让北地的防御体系,得以更快地绷紧那根弦。
狄道城中,镇西大将军行辕内,烛火通明。李玄业站在巨大的山川地势图前,上面已密密麻麻标注了敌我态势。各方军报如雪片般飞来,压力如山。他连续几日未曾安眠,眼中布满血丝,但眼神却依旧锐利。每当焦躁之感欲要吞噬理智时,怀中那方魂佩便会传来一股温润却坚定的力量,如清泉流淌,抚平他心湖的波澜,让他重新凝聚精神,做出一个又一个冷静而精准的决断。他铺开绢帛,笔走龙蛇,调兵遣将,措置粮秣,一道道命令从中枢发出,清晰而 有力。
“令赵破奴,高阙塞乃朔方咽喉,有死无生!援军已在路上,守满一月,即为大功!”
“谕王猛,玉门关系西域门户,悬泉障必须守住!敦煌援军不日即至,然首要倚仗自身!关在人在!”
“移文陇西、天水太守,援兵限期内务必抵达指定位置,粮秣由北地统一支应,延误者,军法从事!”
战争的巨轮,在北地与胡骑的碰撞中,发出刺耳的轰鸣。高阙塞下,尸骸枕藉;玉门关外,血染流沙。北地军的韧性,在赵破奴、王猛这等良将的指挥下,发挥到了极致。防线在狂涛骇浪中摇曳,却如礁石般,一次次将敌人的进攻撞得粉碎。
一个月的时间,在烽火狼烟中流逝。匈奴未能踏破朔方,车师也在玉门关下损兵折将。北地郡这台战争机器,在李玄业的掌控下,高效运转,援军渐集,民心虽恐,却未生乱。
李玄业再次走上狄道城头,夜风带着西北方向隐约传来的肃杀之气。他握紧了手中的节钺,也抚上了胸前的魂佩。那温热的触感,让他知道,这场守护之战,他并非独行。
紫霄宫中,李凌的神念缓缓收回。信仰的长河,在战火洗礼下,那“稳定”的金色或许黯淡,却沉淀下更多“血性”与“不屈”的赤红,如经锤炼的精钢,愈发凝实。他知道,匈奴的单于庭尚未尽全力,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阴山以北那广袤而未知的草原深处。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景帝纪:“(中元)八年……秋……匈奴入雁门……太守冯敬战死……”
* 家族史·靖王本纪:“景帝中元八年秋,匈奴大入寇,车师叛。玄业公受命为镇西大将军,督十郡军事。乃遣赵破奴守朔方,王猛拒玉门,亲总戎机,烽火暂息。”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帝君临霄,见胡骑叩边,乃稳嗣君之心,使其指挥若定。暗助地动以阻敌锋,微调水脉以固军心,顺天时以利援军。北地遂能于危难之际,独挡胡骑。”
* 北地秘录·烽火照西陲:“八年秋,匈奴、车师合兵入寇,边关告急。靖王玄业受钺专征,调度有方,将士用命。是时,关中方平七国,无力西顾,北地独撑危局,人谓其有擎天之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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