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良乡侯看来,此事第一步应如何着手?”
众将闻言纷纷醒悟——没错,何秋虽指出地下有矿,可开矿从来不易。即便加上云南当地土司,也难凑足所需人力。
何秋凝神打量沐春,面露疑惑。汤昭立即在一旁介绍:“这位是西平侯沐春。”
何秋恍然,含笑致意后说道:“开矿本非难事。我听闻云南本地就有精通冶炼的匠人?”
沐春点头称是。当初朱元璋平定云南元军时,为让驻军自给自足,确实派遣了不少技艺娴熟的匠户前来,其中甚至有人懂得铸造火铳。
但他仍有疑虑:“话虽如此,开矿容易运矿难。郢国公提过您提出两条出路:一是开凿金沙江水道,二是寻找出海口。但具体该如何施行?”
沐春心中早有判断,认为所谓出海口实属空谈。云南深处内陆,若要通海,除非征服安南。即便如此,途中仍需翻山越岭,指望靠出海口降低运矿成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何秋显然已成竹在胸,应声答道:“只需修建金沙江水道,且不必云南自筹资金,可请朝廷拨款。”
沐春眉头紧锁:“朝廷当真拿得出这么多银两?即便有,又怎会投到云南?”
何秋从容一笑:“西平侯久离朝堂,或许不知今年仅北平、大宁、辽东三都司便能上缴赋税五六百万两。各省推行新政后,岁入亦增。修水道之资,朝廷负担得起。”
他稍作停顿,又道:“至于西平侯另一个疑问……看来您对朝中‘钱荒’之严重尚未深知。我只能说,待朝廷获悉云南露天铜矿规模,必会主动修筑金沙江水道。”
见他说得如此笃定,沐春不由好奇朝中现状。难道朝廷真已缺钱至此?回想朱元璋屡发宝钞、时以香料折俸,确系国库拮据之兆。
沐春深吸一口气:“既如此,我暂无疑问。但今夜还请移驾寒舍,细说其中关节。”说罢径自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将。
沐春离开后,帐中诸将略有 * 动,何秋不得不抬高声音说道:
“诸位,云南将士生活本就不易,如今发现这样一座大铜矿,既有开采之利,朝廷绝不会置之不理。”
“待汤将军派往东川勘探的人返回,我们便可联名上书,奏请朝廷修建水道,以通中原与云南往来。”
言毕,将领们陆续散去。何秋这才得空饮水,说了近一个下午,喉咙早已干涩。
他也不讲究仪态,从陈四维手中接过一壶凉茶,仰头便灌。
“嗝……”
“痛快!”
何秋满足地眯起眼。一旁汤昭却着急,向冯诚问道:
“沐春究竟是何态度?到底支不支持开矿?”
冯诚只得苦笑:
“我看他是动了心,但有没有上奏朝廷的胆量,还得看今晚。”
汤昭顿时泄了气,低声埋怨:
“若换我是世镇云南的,早就一口答应了,沐春怎如此犹豫!”
何秋睁眼笑道:
“正因你不是他这样的性子,朝廷才没让你世镇云南。”
又宽慰道:
“无妨,既然他心动,我自有把握说服。想来他也不愿子孙后代在云南继续苦熬。”
“开矿之事早一日定下,水道早一日修通,云南便能早一日繁华。”
这话正说中冯诚心事。他已决心扎根云南,谁不愿住在更富庶的地方?
他满怀期待地望着何秋:
“今夜就全仰仗良乡侯了。”
傍晚,汤昭与冯诚引何秋至西平侯府。沐春早已安排妥当。
几人略饮几杯,便转入正题。
沐春径直发问:
“良乡侯,下午你在客栈所言宗室之事未尽详实。此刻只有我们四人,可否细说分明,也好教我们知道该如何行事。”
何秋心中一定,看来沐春已决心开矿修渠。
他放下筷子,缓缓为沐春剖析自己的谋划。
说到底,何秋的打算并不难实现。确认大矿之后,先让云南底层军官明白自己能从中获利多少。
以此为基,方能将整个云南兵团拧成一股绳——说白了,就是利益分配。
让沐春等勋贵与高级将领能吃肉的同时,也分些汤水给底层士卒与土司。
以这些利益促使土司主动与汉人融合交好,走出深山,甚至随大明开拓,抓捕奴隶用于开矿。
在朝廷层面也好办。将云南统合成一个声音,又有铜矿大利,朱元璋绝不会坐视,定会支持云南开矿。
最后何秋笑道:
“若真能将云南整合一体,日后南下安南,更是大利所在!”
沐春眼中带着不解,看向何秋。
“安南有什么大利益?”
何秋从容答道:
“第一是拓广疆土,第二可打通海运,第三则是安南北部有大量铁矿。”
冯诚和汤昭在旁听了心跳加快,安南竟有铁矿?听何秋语气,似乎规模还不小?
沐春心中权衡一番,迟疑地开口:
“安南终究是皇上定的不征之国,其制度与中原相近,若贸然征伐,恐怕民心不稳,加上离中原太远,治理不易,就算攻占也未必划算。”
“即便如你所言,安南有矿山、有海港,但要从那运送矿石也不方便,山地实在太多。”
何秋欣赏地看了看沐春。他所说的攻伐安南的难处,与后来明宣宗放弃安南的理由相似——获利不足、统治成本高。
但事实上,安南的实情比他们想象的更好。他们尚未真正意识到占据安南的好处。
红河平原是一处肥沃的农耕宝地,当地也有不少民心向明,且正如沐春所说,制度与中原相近。
同样受儒家文化影响,也无强烈民族意识,大明要消化并不困难。历史上甚至曾有安南降将为大明守城战死。
后来宣宗放弃安南,更多是因用人不当,导致多起反抗,统治成本变高,朝廷对占据安南的目的也不明确,因此放弃得容易。
如今若让朝廷知晓安南有大型铁矿,且不止一处,以开发铁矿之利,便能拉拢当地豪强,朝廷或许就不会轻易放弃安南了。
何秋摇头否定沐春的话,喝了一口酒说道:
“安南统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难。西平侯可知红河?”
沐春点点头。这条河源自云南,流经安南入海,他在云南征战多年,自然知道。
“红河自云南流向安南,最后入海。沿河两岸滋养了不少安南城池,若顺流而下,云南至安南的距离并不遥远。”
“更重要的是,那些铁矿大多分布在红河沿岸,运输十分方便。”
沐春一惊,不慎将酒杯打翻,酒水洒了一身,他却毫不在意,只紧盯着何秋追问:
“这话当真?”
何秋点头确认。
沐春顿时难以平静。若真如何秋所言,铁矿都在红河附近,而红河入海处必有港口,那么从安南运输矿石就不像之前想的那样困难。
更何况如今凉山已在大明手中,安南几乎一路平坦,山地也不如云南多。
想到这里,沐春甚至有些羡慕广西的将领。不用多想,此事一旦被朝中大臣知晓,必定有不少人动心。
至少朱棣一定会动心——以沐春对朱棣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放弃征伐的机会。
更何况如今他是太子,若想向地下的朱元璋证明自己比朱标更强,唯有不断开拓疆土。
如此一来,恐怕不出几年,朝廷就会主动攻打安南,说不定正盼着安南给大明一个出兵的借口。
汤昭猛灌一口酒,眼巴巴地望向何秋说道:
“良乡候,我突然不想留在云南了,您能不能请太子把我调去广西?我不求高官,只愿去凉山守关。”
何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倒会钻空子。
“没有这回事。真要打安南,广西、云南的兵都得动,两边气候也差不多。”
冯诚见话题扯远了,赶紧拉回铜矿的事:
“让大家上奏修水道我懂,可为什么还要告诉军中那些小军官?他们知道了也没用啊。”
何秋为三人斟了酒,平静说道:
“这些军官和士兵,背后都是一家老小。只有让他们得利、有盼头,才肯安心留在云南。”
“若只靠朝廷强令,怕是没多久就会出现逃户了。”
“要让士卒和移民明白:在云南能挣钱、能成家立业,云南的粮草才有保障,这里才能真正算大明的疆土。”
“不然将来沐家世代镇守云南,难道只靠亲近大明的土司吗?每次叛乱都带兵去 ** ?那样统治太吃力,不是好事。”
沐春听了何秋这番话,嘴角微动,心中感叹:真是位好官。
他想让士卒在云南扎根,是因为许多人当年是随他父亲沐英来的,多少出于一份旧情;可何秋却是真心为民着想,比朝中某些官员强得多。
沐春举杯向何秋敬酒:
“我替云南百万军民谢过您!”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目光有些 ** 地说:
“我在云南大半辈子,也想为这些随我征战的儿郎做点什么,可总是力不从心。”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你若早些来云南就好了……”
汤昭在一旁嘿嘿笑:
“可不是嘛!我看这西平侯让何秋来当都行!”
方才还有些伤感的气氛顿时被打破,沐春瞪向汤昭:
“你什么意思!我是做得不如何秋,可比你总强些!”
汤昭理直气壮:
“可我又不是西平侯!”
冯诚笑呵呵看两人斗嘴。都是老相识,谁也不会当真。
他转向何秋问道:
“修金沙江水道说起来容易,可不少地段不在云南境内。就算朝廷下令,沿途各省未必愿意出力啊。”
他这么说是担心修水利要征劳役,好处却多半归云南和江南,别省既出人又误农时,自然不情愿。
何秋看着面带忧色的冯诚,微微一笑。
“不必过于忧虑,你瞧瞧眼前的大运河,沿岸滋养了多少商业繁盛的城镇。能当上一省长官的,哪个会是愚笨之人?再加上云南百姓的拥护与皇上的坚定意志,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容易解决。”
汤昭正玩耍时,听到何秋这番话,立刻盘算了起来,随即开口:
“这样可不成!若等我们联名上书,再等朝廷商议妥当、协调各省,恐怕半年都过去了,效率实在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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