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众人,在弦月宗律令长老与净明宗持灯使者的护送下,一路疾行,终于彻底远离了黑沼泽那令人窒息的规则荒漠,回到了清音竹海外围一处临时开辟的营地。
营地设在几株尤为巨大的灵竹环绕之下,竹叶沙沙,流淌着清心宁神的自然道韵,勉强驱散着众人从黑沼泽带回来的那股灵魂层面的阴冷与疲惫。然而,营地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反而弥漫着一股沉凝的压抑。
青霖带领的竹海小队伤亡情况不算严重,但几乎人人带伤,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冲击与规则层面的侵蚀残留,需要时间静养驱除。林小雨的水晶躯壳光泽黯淡,正默默汲取着竹海灵气修复自身过载的演算核心。芸姨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安置林燃的玉瓶,指尖流淌着温和的旋律,辅助他稳定那近乎溃散的灵胎。
而营地中央,临时搭建的竹亭内,气氛更是凝重。
除了青霖、芸姨以及刚刚恢复些许、以灵体形态虚浮于玉瓶之上的林燃(一个模糊的、散发着微弱三色光芒的小小人形)外,弦月宗的律令长老(自称“玄珩子”)、净明宗的持灯使者(法号“明心”),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厚土宗一位长老——一位身材魁梧、面色沉毅、身着褐色重甲的中年汉子,名为“岳磐”,此刻正齐聚一堂。
玄珩子长老首先开口,声音带着律令修士特有的清晰与穿透力:“‘蚀空魔穴’…古籍中仅有零星记载,乃规则之敌,万物归墟之起点。其成型,意味着彼界的侵蚀已找到稳固的锚点,非寻常手段能除。”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虚弱的林燃灵体上,带着一丝探究与惊异。“这位小友的‘秩序’之力,竟能克制魔穴衍生的‘影噬’,实乃不幸中之万幸。然,其力初生,根基未稳,面对魔穴本体,不过杯水车薪。”
持灯使者明心微微颔首,她声音空灵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玄珩长老所言极是。魔穴已成,其吞噬规则之力会随时间推移不断壮大,并扩散其影响范围。黑沼泽…恐已难保。当务之急,是构筑防线,延缓其扩张,并立刻将消息传递至人族及各族联盟,共商对策。这非一宗一派之事,关乎此界存续。”
她的提议稳妥而符合大局观,得到了岳磐的赞同。这位厚土宗长老声如洪钟:“不错!我厚土宗擅长守御大地,可即刻调遣弟子,于黑沼泽外围构筑‘千岳镇灵大阵’之基,虽不能根治,但或可延缓那鬼东西吞噬地脉的速度!”他看向林燃,粗犷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小子,好样的!你这能力,是关键!但你现在太弱,得尽快成长起来!”
这三位来自大宗门的代表,意见基本一致:魔穴之事,已超出局部冲突范畴,必须上升到联盟层面,以防御和求援为主。
然而,青霖和芸姨,尤其是林燃,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虚浮的灵体光芒微微波动,林燃的声音直接传入众人意识,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异常的清晰:“…诸位前辈…所言在理…但,恐怕…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联盟反应…”
他顿了顿,似乎在凝聚力量,灵体光芒稍稍稳定。“…通过‘界心共鸣’…我能感知到…那‘魔穴’…并非静止…它在‘生长’…在‘适应’…联盟商议、调集力量…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魔穴吞噬的规则…会让它变得更强大…更难以对付…”
“更重要的是…”林燃的意念中透出一丝深沉的忧虑,“…我感觉到…那魔穴…并非无意识的自然现象…其背后…似乎有某种…‘意志’…在引导…它在…‘学习’我们…”
最后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学习?”玄珩子长老眉头紧锁。
“…是的…”林燃肯定道,“…我们之前的战斗…尤其是【定序之光】和音律共鸣…似乎…被它记录、分析…若给它时间…它很可能…会演化出…对抗秩序之力的方法…”
这个推测太过骇人听闻!如果那吞噬一切的魔穴还具备学习和进化的能力,那么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芸姨此刻也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燃儿感知无误。我以灵魂旋律与之对抗时,亦隐约察觉到那吞噬意念中,并非纯粹混沌,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审视’与‘解析’的意味。”
青霖翠绿的眸子闪烁着锐利的光:“如此说来,被动防御,无异于坐以待毙。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至少,要干扰它的‘学习’和‘成长’!”
“主动出击?”岳磐眉头拧成了疙瘩,“就凭我们现在这点力量?去冲击魔穴本体?那是送死!”
玄珩子也缓缓摇头:“太过冒险。林燃小友的力量是希望之火种,岂能轻易置于必死之地?当务之急,是保护他,让他成长。”
明心使者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不赞同。
分歧出现了。
一方认为应当稳妥至上,集结力量,从长计议。
另一方则感到时间紧迫,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哪怕只是干扰和试探。
林燃的灵体光芒闪烁,他知道,自己的感受和推测虽然真实,但缺乏确凿的证据,难以说服这些经验丰富、行事稳重的大宗门长老。他需要更具体、更有力的依据。
“…或许…无需直接冲击魔穴核心…”林燃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想法,“…魔穴扩张…吞噬规则…并非均匀…其力量…亦有强弱节点…如同…根系…”
“…我可尝试…以‘界心共鸣’…更精确地感知其力量脉络…寻找其相对薄弱…或正在孕育新‘影噬’的…次级节点…”
“…然后…集中力量…拔除这些节点…”
他看向青霖和芸姨:“…如同修剪枝叶…虽不伤根本…但可延缓其生长速度…干扰其能量循环…或许…也能为研究其特性…争取更多样本和信息…”
这个方案,风险依然存在,但比起直接攻击魔穴本体,无疑更具可行性和针对性。它更像是一种积极的、带有侦查和骚扰性质的战术。
青霖立刻表示支持:“此法可行!既能打击魔穴,又能锻炼队伍,更能深入了解敌人!”
芸姨也点头:“总好过坐视其不断壮大。”
玄珩子、明心和岳磐三人相互交换了眼神。他们承认林燃的提议有其道理,但风险依旧不容忽视。
最终,玄珩子沉吟道:“林燃小友感知敏锐,此策或可一试。然,行动必须谨慎。老夫可于外围以律令之术,稳固空间,为尔等预留退路。若事不可为,即刻撤离,不可恋战。”
明心使者也道:“我可提供净化之力,驱散战斗区域的残留侵蚀,并为尔等加持‘净光守护’,抵御规则层面的污染。”
岳磐拍板:“好!那就干他娘的一票!我厚土宗弟子负责构筑前进营地和防御工事,确保后勤和接应!林小子,你尽快恢复,找准了那鬼东西的‘痒处’,咱们就去给它挠挠!”
初步的战略方向就此定下。
接下来的数日,营地内外一片忙碌。
厚土宗弟子如同勤劳的工蚁,在山林与沼泽交界处,利用土石法术迅速构建起坚固的防御工事和隐蔽的前进据点,岳磐长老亲自出手,引动地脉之气,布下了数道坚固的防御阵法和隐匿气息的结界。
弦月宗玄珩子长老则带着几名弟子,在更外围的区域,以自身律令之道,细细梳理空间规则,设下多个“定空锚点”。这些锚点平时隐而不发,一旦激活,能在短时间内强行稳定一片区域的空间规则,极大地限制“噬界之影”的移动和魔穴的规则吞噬范围,堪称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净明宗明心使者则忙碌于净化营地周边环境,并为即将参与行动的青霖小队、林小雨以及核心的林燃,施加了层层叠叠的“净光守护”。这守护之光不仅能有效抵抗规则侵蚀的渗透,在其遭遇强烈攻击时,还能爆发出一次强力的净化冲击,驱散靠近的黑暗。
而林燃,则进入了最深层次的恢复与感知状态。
他悬浮于玉瓶之中,周围堆满了青霖和芸姨收集来的、蕴含精纯生机与秩序之力的天材地宝。净魂清泉的气息温养着他的灵胎,芸姨的灵魂旋律如同最细腻的刻刀,帮助他梳理着因强行施展【定序领域】而有些紊乱的本源结构。
他的心神,则完全沉入了“界心共鸣”的状态。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知规则的破损与“虚无”,而是尝试着去理解那“魔穴”力量运行的“脉络”。
这极其困难,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汪洋中,去分辨每一道暗流的走向。魔穴散发出的吞噬力量混乱而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噪音。但林燃耐心地、一点点地剥离着这些干扰,他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延伸向黑沼泽深处。
他“看”到了。
那庞大的黑暗聚合体,并非铁板一块。其内部的力量如同奔涌的暗河,有主干,有支流,有相对平缓的区域,也有激烈漩涡般的节点。一些节点正贪婪地吞噬着外界规则,将其转化为纯粹的“虚无”;而另一些节点,则如同“卵巢”,正在孕育着新的“噬界之影”,散发出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新生”波动。
他甚至捕捉到了那一丝玄珩子和芸姨提及的、“审视”与“解析”的意志碎片。那意志冰冷、漠然,如同高高在上的观察者,记录着外界的一切变化,尤其是对林燃的【定序之光】和青霖他们的音律共鸣,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这种感觉让林燃灵体发寒,也更加坚定了必须尽快行动,打断其“学习”进程的决心。
数日不眠不休的感知,消耗巨大,但收获亦是斐然。
当林燃再次“睁开眼”(灵体层面的),他的意念中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找到了目标的锐利。
“…找到了…”他的意念传遍竹亭,“…东南方向,距此约十五里,泥沼之下…有一处正在剧烈吞噬地脉规则的节点…其能量波动…仅次于魔穴核心…”
“…西北方向,约二十里,一片枯萎的毒瘴林深处…有一个‘孕育池’…至少有三团新的‘影噬’…即将成型…”
“…先拔除东南节点…断其一支‘根系’…”
目标已锁定,利剑即将出鞘。
营地中的气氛,瞬间由沉凝转为肃杀。
青霖的小队早已休整完毕,音律阵法经过改良,更加侧重于模拟秩序与干扰破坏。林小雨的水晶躯壳修复如初,演算核心闪烁着冷静的光芒。芸姨指按琴弦,月华在周身流转。
玄珩子、明心、岳磐三位长老也已准备就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玉瓶之上,那微弱却顽强燃烧着的三色光焰。
星火虽微,愿成燎原之势。
这针对“蚀空魔穴”的第一次主动出击,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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