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夜空被霓虹灯染成暧昧的紫色,但Yx训练馆内却亮如白昼,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空气里残留着泡面和能量饮料的味道,混合着汗水和电子元件散发的微弱焦糊气,还有一种更深层、更冰冷的焦虑在无声蔓延。
李文昊的指令像一道分水岭,将弥漫的绝望短暂地切割开来,赋予了每个人一个明确的目标,一种虚假的、却至关重要的掌控感。他们像一群受伤但獠牙尚存的幼兽,在头狼失踪后,被迫围成一圈,对着黑暗中看不见的庞然大物发出威胁的低吼。
诸葛隽羽(猪猪)将自己埋进了设备堆里,四周环绕着散发出幽蓝光芒的显示屏,上面流动的数据瀑布映在他镜片上,模糊了他眼底的血丝。他的指尖在机械键盘上疯狂跳跃,敲击声密集得如同冰雹砸落。他在尝试构建一个庞大的监控网络,捕捉一切与龙刃基地相关的公开电磁信号、能源波动异常、甚至低级别后勤人员的通讯碎片——那些在官方频道里绝不会出现、只可能在私人线路或加密等级不高的内部网络中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
“基地外围能量屏障频率稳定……但三号进出口的物流运输频率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增加了百分之十七,主要是高能量营养液和低温冷却剂……”他喃喃自语,将一条条看似无关的信息录入自己编写的分析模型里,“……尝试接入他们的公共交通调度网络……需要绕过七层防火墙……啧,龙刃的网络防御比想象的还要变态……”
偶尔,他会成功截获到一段模糊的语音片段,经过降噪和增强处理,只能听到“……目标体征稳定……融合度提升……需要更多‘静滞’……”之类的碎片,随即信号就被彻底掐断。每一次微小的发现都让他的心沉下去一分,这些零碎的信息拼图,正在勾勒出一个他们最不愿看到的画面:储俊文确实被当成了一个重要的“实验品”,而不仅仅是一个“管控对象”。
另一边,王文娟和刘怡萱并排坐着,共享着一块巨大的战术平板。屏幕上分屏显示着从储俊文百连胜开始,到“深渊回响”那场惊天变故的所有比赛录像、数据曲线和官方公告。她们的重点是储俊文的个人视角录像和那些异常到离谱的数据峰值。
“看这里,”王文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点下暂停,画面定格在储俊文使用那枚β-7贴片后,反应速度曲线陡然飙升到突破图表上限的瞬间,“官方公告只说那是未经授权的‘神经增强贴片’,但什么样的贴片能让人反应速度提升百分之三百以上?这根本不符合生物电原理!”
刘怡萱紧紧挨着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还有‘深渊回响’最后,他释放那个……‘终焉冰封’的时候,脑波活动读数简直不像人类,更像是……更像是某种能量风暴。龙刃提到的‘秩序密钥’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认为俊文和这个有关?”
两个女孩的目光交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和困惑。她们试图从这些冰冷的数字和画面里找到答案,找到龙刃如此大动干戈的理由,但越是深入,就越觉得陷入一个更深、更黑暗的谜团。王文娟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平板边缘,她多么希望储俊文能突然出现,笑着告诉她们这只是一场噩梦。
董立杰和王乐老师则负责稳住大后方。董立杰一改往日的跳脱躁动,板着脸,用近乎凶狠的态度督促着青训队的训练,任何一点懈怠都会招致他暴躁的吼声。他知道自己脑子不如诸葛好使,细腻活儿不如文娟怡萱,但他有一身力气和一股狠劲,现在这股劲用在了替储俊文守住这个“家”上。
王乐老师则更多地对外周旋,接听各种打探消息的电话,应付闻风而来的媒体,统一用“战队核心成员储俊文因身体极度不适,需长期静养,谢绝一切探访”的官方说辞挡回去。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像一尊快要撑不住的笑面佛。
而第一青训队的王铎志等年轻队员,则红着眼睛,玩了命地投入训练。李文昊那句“拼了命地训练!”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训练场内枪声、爆炸声、模拟器的轰鸣声几乎从未停歇,他们是在发泄,更是在准备,准备着那个或许遥不可及、但必须存在的“将来有一天”。
夜色在压抑和忙碌中深沉。
龙刃基地,“方舟”深处。
储俊文依旧浸泡在淡蓝色的生命维持凝胶中,像一件被精心保管的古老瓷器,脆弱而又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医疗舱外的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变得更加复杂难懂,那代表三股能量(自身生机、烙印寒冰、未知印记)的流束模拟图,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交织,而是开始呈现出一种螺旋状的、近乎完美的融合姿态,那种微弱的白金色泽也变得稍微明显了一些。
博士和她的团队已经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有些麻木,记录下来的每一个现象都足以颠覆现有的科学认知,但它们就这样发生了,在一个少年寂静的蜕变中。
“融合速度再次提升,已达到基准线的百分之一点五。能量转化效率……无法测量,已超出设备上限。”
“脑波谐波频率与‘诺亚’数据库深处‘上古契约’档案的共鸣强度提升了零点零零三个百分点……依旧微弱,但持续存在。”
“左臂烙印结构稳定,能量通道接口特性更加明显……更像是一个……等待连接的端口?”
烛龙再次前来查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储俊文的价值(危险等级)每分每秒都在提升,但可控性却持续暴跌。他带来的不再仅仅是“钥匙”的谜团,更是一个正在自我演化的、无法理解的高维现象。烛龙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强行介入并带走他,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现在把他放回去还来得及吗?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掐灭。龙刃没有回头路。
“加大监控力度,尤其是对‘诺亚’系统的任何细微波动都要记录分析。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烛龙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明白。”
而在“诺亚”主脑那浩瀚无垠的数据库深渊,那一丝极寒的谐波印记,依旧安静地潜伏着。它存在的范围极其微小,影响也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但“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变量。
一些极其特殊的、需要调用到那片古老能量波形档案进行底层验证的高权限指令,在运行至这片区域时,其验证周期会出现难以察觉的、毫秒级的延迟。仿佛系统需要花一点点额外的时间去“理解”或者“适应”某种冰冷的、不兼容的存在。
同时,一些原本需要消耗大量算力进行模拟的、涉及极端低温能量场的科研计算任务,在被分配到这附近的计算节点时,其完成效率会出现极其微小但却稳定的提升。就像……冥冥中有一个同源的、更高效的“处理器”在暗中辅助运算,悄无声息地降低了能耗,提升了效率。
这些变化太细微,太底层,完全被淹没在“诺亚”日常处理的庞杂信息洪流中,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机制。但它们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石子小到看不见,涟漪却已悄然荡开,只是需要时间才能扩散到足以被察觉的幅度。
Yx训练馆,凌晨三点。
诸葛隽羽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有情况!”
他的呼喊像投入死水的石头,瞬间吸引了所有还没去休息的人。李文昊、王文娟、刘怡萱、董立杰立刻围了过去。
“我捕捉到一段非常短暂的、强度极高的加密通讯信号,源头指向城郊‘青鸾山’方向,那里是龙刃基地可能的几个备选位置之一!”诸葛隽羽语速极快,调出一个频谱图,上面有一个尖锐的脉冲峰值,“通讯内容无法破译,但信号模式特征和之前截获的龙刃后勤频段有百分之七十三的吻合度!而且,就在信号出现的同时,我监测到那个区域的电网负载有微小的、不正常的波动!”
这可能是他们几天来得到的第一个实质性线索!
“能定位更精确吗?”李文昊声音紧绷。
“很难,信号持续时间太短,对方反侦察能力极强。”诸葛隽羽摇头,“但结合电网波动,大概能缩小到青鸾山南麓一片大约五平方公里的区域。”
五平方公里,对于个人来说依旧是巨大的范围,而且必然是戒备森严的军事禁区。但这已经是黑暗中透出的第一丝微光。
“继续监控!重点盯住那片区域!”李文昊下令,“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希望虽然渺茫,却真实地点燃了。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
就在这时,储俊文之前使用的个人战术平板,因为一直连接着充电器,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新的系统信息弹了出来:
“[龙刃贡献点]系统轻微波动。检测到宿主关联账户完成隐性数据验证任务(自动化)。贡献点+1。”
“[当前龙刃贡献点:151。]”
这条信息一闪而过,很快消失。没有人注意到。贡献点默默地增加了微不足道的一点,仿佛某种联系正在以无人知晓的方式悄然建立起来。这一点贡献点能用来做什么?无人知晓。它就像一个冰冷的数字符号,静静地躺在账户里,等待着它的重量被真正称量出来的那一天。
训练馆外,夜风呼啸,仿佛也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寒意。
风暴之眼仍在缓慢旋转,但冰面下的暗流,已经开始寻找彼此的通道。困兽的谋略已然铺开,冰痕在寂静中低语,而遥远的基地深处,蜕变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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