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并非温度的寒冷,而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仿佛连思维都能冻结的……虚无的注视。
那只在暗紫色虚空漩涡中心缓缓睁开的“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不断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由纯粹幽暗和疯狂意念构成的深渊。它跨越了维度的隔阂,漠然地“看”了下来。
目光所及之处,连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疯狂的低语回响都仿佛被瞬间压制、噤声,只剩下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时间、空间、甚至存在的本身,在那目光下都显得脆弱而不真实。
李文昊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的本能都已遗忘。那是一种远超之前所有危险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最纯粹的恐惧和渺小感。在这目光前,之前的机械守卫、能量光束、甚至那深渊巨物,都如同孩童的玩具。
他左臂那死寂的烙印处,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仿佛要被那目光直接“抹除”般的剧烈刺痛和……恐惧的悸动?仿佛遇到了天敌!
嗡——!!!
他身旁那台被强行激活的信标设备,发出的幽蓝光幕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仿佛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压力!屏幕上的警告代码疯狂刷屏,瞬间被大量无法解读的乱码和扭曲的符号覆盖!
【警告!无法识别的高维干涉实体!】
【静滞力场正在被剥离!熵增速率指数级升高!】
【核心连接中断!回响频率失控!】
【系统过载!崩溃 imminent——!!!】
设备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过载尖鸣,顶端的幽蓝电弧变得极不稳定,疯狂抽打四周的空气!
上方,那道来自“守望者”巡逻单元的猩红能量光束,在接触到那虚无目光的瞬间,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连带着那个刚刚从岩壁探出小半个身子、试图继续攻击的机械守卫,其躯干上所有的光学传感器光芒也瞬间黯淡、熄灭,整个庞大的金属身躯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动作猛地僵住,然后失去所有动力,如同断线的木偶般,无声无息地从高处坠落,砸在下方的废墟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彻底沉寂。
那虚无的目光,甚至没有刻意针对它,仅仅是……存在本身,就造成了这一切。
绝对的、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力量差距!
李文昊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和庞大!
跑?往哪里跑?在这目光下,任何移动都是徒劳!
他下意识地、绝望地,将那只带有烙印的左臂,更加死死地按在信标设备的接口槽上,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与这个世界还有联系的救命稻草!
也许是这绝望的举动,也许是烙印与设备之间那极其微弱却依旧存在的同源连接,在最后关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濒临爆炸的信标设备,在彻底崩溃前的最后一瞬,似乎将他和烙印识别为了需要优先保护的“核心”,将最后残存的、以及从静滞核心强行汲取来的所有能量,不计后果地、疯狂地注入了维持保护他的那一片幽蓝光幕之中!
嗡!!!!
幽蓝光幕猛地亮度暴涨,变得无比凝实,甚至隐约浮现出无数复杂到极致的、不断生灭的静滞符文!光幕的范围被急剧压缩,最后紧紧贴附在李文昊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极致寒意和秩序波动的能量护盾!
这层护盾形成的瞬间,那虚无目光带来的、仿佛要将他存在直接“蒸发”的恐怖压力,骤然减轻了少许!
但也仅仅是少许!
那目光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了这层顽强抵抗的、散发着令它不悦的“秩序”气息的微光之上。
一种冰冷的、仿佛亿万年冰封的……“好奇”?或者说……“审视”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入李文昊的意识。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整个宇宙熵增的终极冰冷和虚无,开始缓慢地、却不可阻挡地渗透那层幽蓝护盾!
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符文以惊人的速度明灭、碎裂!极致的寒冷透过护盾传来,李文昊感觉自己的思维、甚至灵魂,都开始变得僵硬、迟缓,仿佛要融入那片最终的虚无。
他要被……“静滞”了?不,是比静滞更可怕的……彻底的“归零”!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冻结、护盾即将彻底破碎的最后一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S-07废墟之海,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天翻地覆般的剧震!
那从深处传来的、濒临崩溃的机械嗡鸣声,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猛地拔高到了极限,变成了某种……自毁般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下方无尽的废墟疯狂地崩塌、滑落!露出更深处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复杂结构!无数被掩埋的管道和线缆断裂,喷射出冰冷的液体和能量火花!
那根从圆形平台升起的、连接着静滞核心的断裂金属巨柱,顶端的幽蓝电弧变得狂暴而不稳定,猛地向上方的虚空射出一道扭曲的、粗大无比的、充满了混乱静滞能量的光柱!
这光柱并非攻击那虚空之眼,而是……狠狠地击中了漩涡边缘的某片空间!
刺啦——!!!
仿佛布匹被撕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响,震彻整个维度!
那旋转的暗紫色虚空漩涡边缘,空间结构似乎无法承受这来自内部的、同源却失控的能量冲击,竟然……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巨大无比的、边缘不断扭曲崩塌的、闪烁着危险幽蓝电弧的裂口!
裂口之后,并非更多的虚无,而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熟悉的景象——
扭曲的金属廊桥!破碎的静滞舱!闪烁的应急红光!以及……三个正惊恐地抬头望来的身影!
是那个平台!是文娟、立杰、怡萱他们所在的平台!那个之前发生过惨烈战斗、有着巨大静滞舱和传送门的平台!
这自毁般的能量爆发,竟然短暂地、极不稳定地……强行打通了通往那里的空间通道?!
几乎就在裂口出现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凝练的、熟悉的猩红能量光束,从裂口另一端精准地射出,并非射向虚空之眼(那毫无意义),而是射向了平台下方那片废墟中,几个刚刚从混乱中恢复、重新亮起猩红目光、正准备向裂口方向冲来的“守望者”巡逻单元!
是董立杰的弩箭!他在攻击那些试图冲向裂口的守卫!
同时,王文娟的哭喊和刘怡萱的惊呼声也隐约传来:“昊哥!!!”
他们看到了他!他们在试图掩护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也干扰了那虚空之眼的“注视”。
那纯粹虚无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仿佛对这混乱的、意料之外的干扰产生了一丝本能的……“迟疑”?
渗透护盾的终极冰冷微微一滞。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冻结的恐惧!李文昊眼中闪过最后一丝疯狂的决绝!
他不知道那裂口能维持多久,不知道冲过去会面临什么,但这是唯一的、最后的生机!
他用尽被冻僵的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蹬地,向着那道巨大却极不稳定的空间裂口,纵身扑去!
身体穿过那层濒临破碎的幽蓝护盾的瞬间,极致的寒冷几乎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与此同时,他死死按在接口槽上的左臂烙印,仿佛被这最后的能量抽取和维度撕裂的剧烈变动彻底激活了某种深层的、残存的本能,爆发出一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一股冰冷的、带着绝望和不甘的意念碎片,如同回光返照般冲入他的脑海:
【……契约……未完成……】
【……摇篮……不能苏醒……】
【……回去……警告……他们……!】
下一刻,他的身体撞入了那道充满了狂暴能量和空间乱流的裂口!
天旋地转!仿佛被扔进了超新星爆发的核心!每一颗粒子都在被撕裂和重组!
眼前的景象疯狂闪烁、破碎、重叠!平台的景象、废墟的景象、那虚无之眼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混乱地折射!
他仿佛看到那虚无的目光再次“转动”,似乎闪过一丝冰冷的……“不悦”?然后,一只由纯粹虚无构成的、无法形容其大小的“手”,缓缓从漩涡中探出,向着那道裂口,或者说,向着他,漠然地……抓来!
他也仿佛看到,裂口另一端,董立杰咆哮着继续射击阻挡冲来的机械守卫,王文娟和刘怡萱哭喊着向他伸出手,试图接应他……
最后的意识里,他拼命地、向着那只伸来的、温暖的手的方向,竭尽全力地伸出手……
轰!!!!!!!!!
震耳欲聋的、仿佛整个世界崩塌的巨响,从身后传来!
那道空间裂口,无法承受内外双重压力的冲击,猛地向内坍塌、湮灭!恐怖的能量乱流如同海啸般向他席卷而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感觉自己似乎撞入了什么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听到了惊恐的哭喊和尖叫,然后便被无边的黑暗和轰鸣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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