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0年5月13日，穿越时间线的第187天。
“诺亚号”，生活舱。
狭长的长矩形弯弧舷舱前。
楚瑶端着一杯速溶咖啡，与前方浅棕带着些褐黄色的星球，遥遥相对。
火星，很近了。
身旁同样端着一杯茶的楚睦，难得又穿上了他那件在起航时穿过的深灰色西装。
男人儒雅的俊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已然没了初见时高高在上的冷漠，身份的回归，仿佛又将本该属于科学家的气质反哺了回去。
与楚瑶拥有同款瞳色的双眸，穿过舷窗，穿过茫茫漆黑的宇宙，看向无尽的尽头。
他低头呷了口茶，清淡的声音有些低哑，“你看见的，可能是某种维度交界。”
楚瑶没有问什么是维度交界，安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如果把不同维度的世界，一维的，二维的，三维的，四维的，五维的，想象成一杯奶茶，
每一杯奶茶上都插着一根吸管，朝内的吸管是‘奶茶杯内部’的唯独，朝外的吸管接触到的空气，就是它们的维度交界。”
“将这五杯奶茶，同时放置在一个封闭的透明盒子里，盒子内的空气，所处的状态既同时属于一维，二维，三维，四维，五维。”
“这就是维度交界。”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楚瑶问。
“你的描述虽然很抽象，但是很符合某个维度生物，在不属于自己的维度世界里所看到的视界。”
低维视界与高维视界的差异，不仅仅是认知不同，而是一开始就在生理上被限制死了。
“蚂蚁视角的故事想必你听过很多个版本，给你讲个不一样的？”
听着楚睦那明显带着些“给女儿讲故事”的亲爹代入感，楚瑶对着照不出人影的透明舷窗翻了个白眼。
亲情过敏道：“好好说话，你刚刚说话的语气，有点恶心了。”
楚睦：“……”
跳过伴随自己半年的，来自亲女儿的阴阳怪气，楚睦战术性低头喝茶。
温热的茶汤下肚，不太顺的心气，稍稍顺了顺，他才重新开口：
“那是我在少年班的时候看的一本小说（注1），故事中构建了一个完全二维的‘平面’的世界，
这个叫做‘平面国’的世界，它的一切存在都局限于在一块平面上，这个国家的居民都是几何图形。
不同几何图形代表着不同性别，不同工种，不同阶级。
等级的划分根据几何形的边数来划分，六边形及以上是贵族，最高阶层是圆形。
而小说主角是一位‘正方形’，前期的故事讲述了他在‘平面国’的生活，这部分故事跟我们讨论的主题无关，以后再给你讲……”
说到这里，楚睦停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大概没有“以后”了，也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对楚瑶来说有点恶心了。
他继续说：“在后半段故事里，出现了零维的‘点国’，一维的‘线国’，以及来自三维的球体。”
“‘点国’的国王以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线国’的国王无法理解‘宽度’这个概念，它们的视界里只有长度。”
“而当‘平面国’的‘正方形’遇到‘三维国’的‘球体’，它根本无法理解‘球体’到底是什么形状，在它的视界里，它所看到的‘球体’是一个圆形横截面。”
“这就是低维生物看高维生物的视界，所以，你在那个世界里看到的自己和蒋浔光，是扭曲的，
因为你们在进入维度交界的时候，所接触到的已经不再是三维世界，而是无数不同的维度世界的叠加存在状态。”
“那层透明的膜，就是我之前说的，属于宇宙的封闭透明盒子，
在这个盒子里同时存在不同维度，当某个固定维度的生物进入其中，比如你是三维生物，你首先接触到的是一维的那根吸管，
于是，你的身体被转译成了符合一维形状的生物。
当你来到二维吸管，你又从一维生物能够理解的生物，被转译成了二维生物。
如果这个空间的吸管是无数的，那么，某种意义上，你在里面看到的自己，同时被转译成了无数维度的生物，
但是受限于三维生物的视界，你能够看到的，可能是你描述的，无限拉长的平面，或是瞬间消融成一个点的基础粒子……”
对于科学家热衷于讲故事这件事，楚瑶已经接受良好。
尤其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听楚迟讲“三个渔夫”的故事，都能懵逼好久的物理学小白。
楚睦这种程度的借物讲述，对她来说十分浅显易懂。
当然，对于普通人而言，他的描述还是存在一些释义不清的地方。
简单来说，进入那层膜的状态，就像是一种文件的格式转换。
每一次格式转换，都是对生物个体的一次解构和重组。
楚瑶摩挲着咖啡杯，提问：“如果我们进入那个膜，还能出来吗？”
楚睦沉吟，“出来与否，其实在进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楚瑶侧头，有些诧异。
“因为，出来的已经不是‘我们’了。”
“被无数次解构重组的“人类”还是人类吗？”
“‘诺亚号’也不再是‘诺亚号’。”
……
【注1：引用自科幻小说《平面国：多维空间漫游》，作者：艾德温·A·艾伯特（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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