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
楚瑶坐在一张由智能机器人拼搭的金属凳。
凳子的造型很可爱，是由一个个立方体拼在一起的魔方。
机器人停止工作的时候，可以当做凳子使用。
虽然，整个“灯塔”也找不出除她之外，第二个会用凳子的人就是了。
工作的时候，魔方的地面会生长出立方体的滑行轮，像个可爱的小积木，在“灯塔”内部进行清洁工作。
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楚零正在搭建全新的，大型“休眠舱”。
同时，还需要将楚迟改良过的连接设备，进行配装和调试。
在楚零忙碌工作期间，楚瑶先后接受了来自人类联盟决议长的问候，以及刚从东山半岛回盛海的某祁姓上校的慰问。
因为楚煜的昏迷，东山半岛的畸变群潮已于今晨退去。
桂南基地的战斗还未结束，但也差不多快进入收尾阶段了。
华夏方面伤亡不小，好在开战之前，桂南方面提前接到了官方的预警。
战前准备充分，又有附近基地的全超凡部队支援，以及司丞几人的加入，
这一仗打的虽然不轻松，但也算大获全胜。
战事一缓，司丞那边的“问候”就来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前一天才刚被楚迟训完话，今天又被决议长大人教育了。
还是祁璟好。╭(╯^╰)╮
小毛子从来不会摆事实讲道理。
他只会“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哦不对。
这次他换了个新花样。
上来就是——
“你好，我是楚家的寡夫，请问看到我那个死鬼老婆了吗？”
楚瑶：“……”
知道这个完蛋玩意儿，是在阴阳她这次干的这一票狠活。
但是有司丞做对照组，楚瑶居然觉得，这话听着还怪可爱的。
果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理想国”内部屏蔽“摇篮”，祁璟这次同样是通过“零”的分身，跟她进行的视频通讯。
看到楚瑶眼睛弯了弯的，笑得格外开心，祁上校挑了挑眉，桀骜不逊的斜眉上也跟着染了些许笑意。
心中因为听说她被楚煜带走的消息，而生出后怕也在此刻，因为她的笑容，阴霾全散。
只听他说：“楚少校，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楚瑶好奇道。
“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我像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祁璟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帘微低，没有看视频镜头。
楚瑶愣住。
怔神了许久，她才轻笑出声，“你在说什么鬼话？”
祁璟却没有回答。
正如他说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也许，在当时的那种情况，楚瑶的决定足够正确。
但作为她的男人，而不是长官的角度出发，祁璟不能接受这样的“正确决定”。
他们这些人，始终都在为那一句“一切以人类生存为第一序列”而战斗。
有时候，他也想自私一些。
瞧着一向生龙活虎的祁上校，突然忧郁起来，楚瑶是既新奇，又觉得好笑。
但好笑归好笑，这种问题还是得解释清楚的。
她说：“祁璟，我的能力不强，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我都会在心里估算这件事的成功概率。
凡是没有百分百的成功，但如果有80%以上的可能性，
那么，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我力所能及可以做好的。
我对自己有信心，你也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这不是信心不信心的问题。”祁璟有些烦躁的抓了抓浅金色的小卷毛。
都说他和季暝是兄弟几个里，最不开窍，感情最迟钝的。
但是看视频对面那个漂漂亮亮，又没良心的姑娘，祁璟长叹一声，他家这妞才是真迟钝。
鸡同鸭讲的两人。
一个气恼自己像个无能的丈夫，每次都在妻子出事的时候鞭长不及，从来赶不上趟。
一个以为丈夫在质疑自己的能力，担心她出事，自己又没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帮她解决问题。
见祁璟这么抓狂，楚瑶难得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斟酌开口，“如果是以前，可能会吧。我以前挺娇气的，在你面前。”
上一世，她被祁璟保护的很好。
虽然也跟着超凡者小队出过外勤，也参与过一些临时支援任务。
最严重的一次，她跟着祁璟的队伍，差点死在畸变者的围攻下。
但是。
作为治愈系超凡，她在所有队伍里的生态位，永远都是被保护者。
只觉醒了“白荧”，没有“坠星”和“生命之弦”的她，是没有任何独立战斗的能力。
除了拥有超越同级治愈系超凡的治疗能力，她在战斗系超凡者眼中，只是个脆皮得一碰就碎的珍稀保护动物。
在那样的环境下。
如果她真的遭遇危险，而祁璟因为其他战区的安危，没能前来救援。
楚瑶想，她大概是会觉得委屈的。
她本来就是个有点自私的人。
但也只是委屈。
不会生他的气，更不会埋怨他。
因为，他做的是对的事情。
祁璟在听到楚瑶说的前半句的时候，脸色一会儿变好，一会儿变差。
好是因为，听到了他想听的答案，证明楚瑶其实还是挺在意自己的。
差是因为，听到了他想听的答案，而这个答案本身就说明了他的不称职。
然后。
他的脸色在听到后面的半句话之后，彻底漆黑。
“你说的这个以前，是哪个以前？”
男人的眉眼挑起，肆意又透着些许挑衅，楚瑶默默咽了口口水，
仗着自己这边天高皇帝远，胆子超大的开麦：“上辈子那个以前？”
祁璟气结：“我特么的就知道！”
楚瑶不怕死的挑衅：“那不是以前被你保护得太好了吗？”
祁璟深呼吸，“你的意思是，这辈子我没保护你？”
楚瑶故作深思状，认真点头，“差不多吧。”
“？？？”肺快气炸了的祁璟，“到底是我没保护好你，还是你根本不给我机会？”
“那……”楚瑶摸摸下巴，“应该是我没给机会？毕竟上辈子是单选题，这辈子……”是多选题。
“好了，老婆，其实我想说的是，有时候你也可以要求我做点什么！”
“比如，现在命令，离开盛海，去‘理想国’接你回去！”
听着祁璟拙劣的转移话题，楚瑶歪了歪脑袋，“真的可以要求你做点什么？”
祁上校一听，顿时来劲儿了。
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去整队，一个小时后出发。”
“等等！”楚瑶赶忙喊停，“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
“看看腹肌。”
祁璟眉角一扬：“就看腹肌？别的唧不看？”
楚瑶：“那，还是，不了吧……”
也不是不想看，主要是怕教坏她家的小楚零。
像是看穿了楚瑶的心思，祁璟大喇喇站起身，开始解军装制服领口，
“别担心，你家这个小AI，没你嘴馋。”
大馋丫头·楚瑶：“？？？？”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我堂堂华夏女人，就不允许我吃点好的？
眼瞅着祁上校，真的打算在办公室里跳脱衣秀，楚瑶抿了抿该死上翘的唇角，
轻咳一声，“那个……我开玩笑的，你赶紧把衣服穿起来。”
祁璟开始解衬衫扣子的手一顿，鸽灰色的瞳眸染上丝缕笑意，“怎么胆子又大又小的？”
有贼心，但没贼胆的楚少校，俏脸严肃：“我这是怕你影响不好！”
“本人不介意。”
“我介意。”
“好的，老婆。”祁璟慢吞吞把扣子扣回去，慢悠悠开口：“我们耙耳朵是这样的，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瑶：“……”
好恨自己长了张嘴，但是不会说垃圾话！
尤其是在跟祁璟这种天赋怪pK的时候，每次都发挥失常！
……
闲扯了好一会儿，最终以祁璟那边的临时任务作为通讯的结尾。
楚瑶双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正在工作的楚零发呆。
正当她对着满墙的脑子，数到第273个的时候，蹲在另一只“魔方”小机器上的小胖啾，忽地弹跳起来。
圆鼓鼓的肚子弹起落下，砸在金属“魔方”上。
下一秒，楚瑶面前的全息屏幕再次亮起。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有些血腥的画面，瘦长的少年躺在一张金属长桌上，身上全是血，脸也被血污覆盖。
唯一能够辨认出他身份的，是那头黑白分明的中长卷发。
是宁厌。
楚瑶皱眉，“他怎么了？”
小胖啾发出的是楚零的声音，“姐姐，刚刚追踪到宁厌，他在‘朝圣地’。”
楚瑶有些意外，“他怎么会出现在‘朝圣地’？”
前天分开的时候，他们还在西太平洋上。
楚零顿了一下，“他是被虎鲸群送到‘朝圣地’的。”
“那他现在这是？”
“‘龙窟’的‘深潜者’把他卖给了斗兽场。”
楚瑶明白了。
有个喜欢把人送去斗兽场当饲料的龙主大人，楚瑶大概能猜到宁厌这倒霉孩子，被鲸群送到“朝圣地”之后的遭遇。
“他现在怎么样了？”
“它们在给他放血。”
“放血？”
“一部分畸变者认为，食用统领级的血液，可以获得进化。”楚零说着，把相关资料投送至屏幕上。
这是“龙窟”的一位“深潜者”学者，写的学术论文。
论文讨论的核心问题是，畸变者的等级区分，以及造成等级区分的不同因素，以及如何进行等级上的进化。
楚瑶：“……”
万万没想到，不是在满世界找宝藏，就是在满世界找人打架的“深潜者”，竟然还有这么学术的一面。
“需要把宁厌带回来吗？”楚零很突兀的问了这样一句话。
楚瑶愣了一下。
想说，让他自生自灭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脑子里却不期然响起楚迟的声音，他说过，宁厌在成为畸变兽的时候，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不论是心性，还是对世界的认知，都跟他们有着很大的区别。
这样的人，你很难去审判他的一些行为。
因为，他自己是没有对错认知的。
沉默了片刻，楚瑶问：“小零，你为什么想带他回来？”
这一次，楚零沉默了。
时间过的很慢，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三分钟。
楚零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是‘零’的第一个朋友。”
其实。
那个时候的“零”，并不懂“朋友”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
同样生活在封闭世界之中的宁厌，也不懂。
他只是在偷听研究员聊天的时候，听他们说到了“朋友”。
人类会向他们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秘密。
宁厌没有秘密，也没有人类朋友，唯一愿意听他说话的，是“灯塔”在“昼光会”的实验室工作机器人。
他不知道实验室工作机器人叫什么名字，所以，他对“零”的称呼，一直都是“朋友”。
而对于“零”来说，宁厌是第一个跟它进行非工作内容交流的人类。
楚瑶没问小零，它与宁厌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为什么前天在海上见面的时候，没有认出他。
或者，认出了他，却只是用公式化的播报，宣布对方的身份。
远处完成搭建工作的楚零，朝楚瑶方向走了两步。
自小胖啾身上传出的声音，回到它的这具身体，“四年前，他骗我解除‘昼光会’的09号防御系统，在击杀十六位‘昼光会’研究员后，潜逃。”
“这些研究员之中，有两人是他的血缘亲属。”
楚瑶神色变冷，“他的父母？”
“他的父亲和祖父。”
随着楚零的声音落下，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寂静无声。
楚瑶抬起头，望向被提前送进大型“休眠舱”的楚煜，
许久才说：“带他回来吧，再增加一个大型‘休眠舱’。”
“姐姐……”楚零犹豫，“他，危险性很高。”
楚瑶摆摆手，“正好他的情况跟楚煜差不多，先拿他做一下试验，看看‘天国’是不是只能连接人类意识。”
“好。”
楚零应声的同时，潜在“理想国”上方水域之中的“楚零001”，电子眼骤然点亮。
指令启动。
刹那间，银白机甲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海面，消失在“朝圣地”的登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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