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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滨海市的天空依然明亮,但档案局办公区内,却提前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阴影。
原本因为林渊在组织部“大获全胜”而变得热络起来的气氛,在短短一个小时内,降至冰点。敲击键盘的声音依旧存在,但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人们不再交头接耳,目光低垂,每个人都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将自己缩回了安全的壳里。
一封匿名信,就像一滴剧毒的墨汁,悄无声息地滴入了一池清水,并以惊人的速度扩散、浸染。
“局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卫东几乎是撞开办公室的门冲进来的,他手里攥着一张被揉得发皱的打印纸,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现在……现在外面都传疯了!”他把那张纸拍在林渊的办公桌上,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发颤,“您看看!这他妈是人话吗?什么叫恶意构陷?什么叫政治投机?这帮王八蛋,自己屁股不干净,就往别人身上泼粪!”
林渊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张A4纸上。
上面的内容,与王组长看到的大同小异,只是在流传的过程中,被添油加醋,变得更加不堪。
“为达个人目的,恶意搜集领导黑料,以‘反腐’之名,行‘政治投机’之实……”
“新官上任三把火,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将档案局这一重要单位,当成自己的私人领地……”
“其心可诛!”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向一个干部最核心的品格。这封信的高明之处在于,它并不否认林渊的“功绩”,反而将功绩当成罪证,从动机层面,将他彻底污名化。
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瞬间被扭曲成了一个工于心计、踩着老领导上位的野心家。
“局长,您得赶紧想办法啊!去跟市委领导解释,去跟王书记解释!”李卫东急得团团转,“这种事,不解释清楚,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林渊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封信,眼神里没有李卫东预想中的愤怒、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他甚至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纸上的褶皱,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字打得不错,排版也挺讲究。”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局长!”李卫东快疯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林渊抬起眼,看向他,“卫东,你觉得,现在我去解释,有用吗?”
李卫东一愣。
“我去跟领导说,我不是野心家,我是个好人?”林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信吗?不,连我自己都不信。因为‘好人’这两个字,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他将那张纸随手扔进垃圾桶,动作轻描淡写,仿佛扔掉的只是一张废纸。
“泼过来的脏水,是擦不干净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引来一场更大的洪水,把这些脏水,连同泼水的人,一起冲走。”
李卫东呆呆地看着林渊,大脑有些宕机。他完全跟不上林渊的思路,只觉得这位年轻的领导,在面对如此恶毒的攻击时,冷静得有些可怕。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陈伯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走了进来,他将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渊桌上,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自责。
“林局……”老人嘴唇嚅嗫了半天,才低声道,“都怪我……信里说您任人唯亲,提拔我这个老头子……是我,是我连累了您。”
他佝偻着背,满脸愧疚,仿佛自己成了林渊的罪证。
林渊站起身,扶着老人的肩膀,让他坐到沙发上,又亲自给他续满了水。
“陈伯,您这话就说错了。”林渊的声音温和下来,“这封信,不是冲着您,也不是冲着我。它是冲着我们脚下这座档案局,冲着里面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去的。您和我,只是恰好挡了别人的路而已。”
他看着老人那双因为一生正直而清澈的眼睛,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化为一股更为坚定的力量。
“他们越是攻击我们,就越说明我们做对了。您那个‘档案整理与鉴定小组’,就是一把插向他们心脏的刀。他们怕了,所以才想尽办法,要把握刀的人给废掉。”
陈伯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但那挺直了些许的腰杆,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送走陈伯,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李卫东看着林渊,终于忍不住问道:“局长,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
“等?”林渊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我从来不喜欢等。”
他走到办公桌后,拿起了那部红色的座机电话,拨通了人事科副科长赵强的分机。
电话很快接通,赵强的声音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惶恐和迟疑。
“林……林局……您找我?”
匿名信的事情,赵强显然也听说了。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在走钢丝,下面是万丈深渊。他刚刚向林渊纳了投名状,结果林渊眼看就要自身难保,这让他几乎要悔青了肠子。
“赵科长,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林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啊……那个……我外甥说,正在……正在核实情况,新闻嘛,要严谨,要严谨……”赵强支支吾吾,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先观望一下,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宝全押在林渊身上。
“是吗?”林渊的语气陡然一冷,“我以为,电视台的效率会很高。”
赵强的心猛地一沉,他听出了林渊话语里的不满。
“赵科长,”林渊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敲在赵强的心上,“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墙头草,风最大的时候,往往是第一个被连根拔起的。陈敬德秘书长能保你一辈子吗?他现在恐怕连李曼都保不住。”
赵强握着电话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个机会。”林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命令,“让你外甥,今晚八点的《民生在线》,必须把孤儿院那块地的新闻给我播出去!”
赵强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想拒绝,这等于让他彻底站在了陈秘书长和李曼的对立面!
“你可能还不知道,”林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杨坤在纪委,已经开始交代他跟城建局王浩,还有李曼之间,关于那块地的利益输送问题了。你觉得,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还需要多久?”
“什么?!”赵强失声惊呼。
这个消息,林渊是诈他的。但对于此刻的赵强而言,这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继续抱着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还是跳上我这艘虽然风雨飘摇,但正迎着风浪往上冲的快艇,你自己选。”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赵强粗重的呼吸声。
数秒后,一个仿佛下了血本、带着赌徒般疯狂的声音传来:“林局您放心!今晚八点!保证播出!要是播不了,我……我亲自去电视台门口举牌子!”
林渊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对付赵强这种人,一味地施恩是没用的,必须让他看到恐惧,看到希望,再把他逼到没有退路,他才会为你卖命。
李卫东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他现在看林渊的眼神,已经近乎于崇拜。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原来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局长,光靠一个新闻,能行吗?”李卫东还是有些担心。
“一个新闻,当然不行。”林渊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那只是第一步,是把水搅浑。接下来,我要做的,是往这锅浑水里,再加一把火。”
他拿出手机,翻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里面传来一个慵懒中带着一丝警惕的女声。
“喂?谁啊?”
“苏大记者,是我,林渊。”
电话那头,是滨海市电视台的王牌调查记者,苏晴。一个以报道风格犀利、敢于碰硬骨头而闻名的女人。当初林渊还在学校时,曾因一次社会实践,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林渊?”苏晴的声音里充满了意外,“哟,稀客啊。听说你现在出息了,在档案局当领导了?怎么,想起来请我吃饭了?”
“饭随时可以吃。”林渊开门见山,“我这里,有一个比吃饭更刺激的新闻线索,你敢不敢接?”
苏晴在那头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职业性的兴奋:“这滨海市,还没有我苏晴不敢接的料。说来听听,要是料不够猛,我可不认账。”
林渊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一个关于被污染的河流,一群得了怪病的孩子,和一个市值几十亿的纳税大户,以及它背后,那张从县里,一直通到市里的保护伞的故事。”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ps:一封匿名信,逼得林渊不得不提前打出“环保牌”,他能借此转移视线,成功破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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