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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听筒里,那三个字——“我是陈敬德”,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顺着电线瞬间抽干了办公室里所有的声音和温度。
李卫东脸上的狂喜,像是被零度的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凝固,然后寸寸龟裂,化为一片煞白的惊恐。
陈敬德!
市委大管家,市委秘书长!那个只存在于滨海市新闻联播和红头文件里的名字,那个跺一跺脚,就能让无数干部彻夜难眠的实权人物!
他竟然亲自打电话过来了!
李卫东的腿肚子开始发软,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仿佛那部小小的电话机是什么会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完了!天捅破了!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林渊,握着听筒的手,稳如磐石。
“陈秘书长,您好。”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没有受宠若惊的谄媚,也没有大祸临头的惶恐,就像是在同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接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问候电话。
这份镇定,让电话那头的陈敬德,似乎也沉默了片刻。他预想过林渊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惊慌、辩解、甚至是故作强硬,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林渊同志,年轻有为,工作有冲劲,这是好事。”陈敬德的声音重新响起,语速不快,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打磨,“但是,冲劲太足,有时候就容易忽略大局。滨海市现在的发展,稳定是第一位的。任何破坏稳定团结局面的行为,都是对市委工作的不负责任。”
好大一顶帽子!
李卫东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这已经不是在批评了,这简直是在定性!
林渊的嘴角,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秘书长教训的是。我也认为稳定是第一位的。”林渊不卑不亢地回应,“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的渴望,就是社会稳定的基石。孤儿院那块地,原本是教育用地,现在却要盖商业楼盘,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电视台的报道,是媒体在履行舆论监督的正常职责,也是在帮助我们党和政府,提前排除隐患,巩固这个基石。我相信,市委的领导们,一定乐于见到这种局面的。”
他巧妙地将陈敬德抛来的“破坏稳定”的帽子,又原封不动地抛了回去,甚至还站在了“为市委分忧”的道德高地上。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卫东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能想象得到,此刻的陈敬德,脸色一定很难看。敢这么跟市委秘书长说话的,整个滨海市,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
“林渊同志,你的理论水平很高嘛。”陈敬德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份威压却更重了,“但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孤儿院地块的项目,是经过市里相关部门研究和批准的,有它的历史原因和现实考量。你一个刚到档案局不久的年轻同志,对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能了解得还不够全面。冒然地、片面地将一些信息捅给媒体,制造舆论对立,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而是激化矛盾的做法。”
“你还年轻,政治上,还需要多学习,多成熟。不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当枪使,也不要把个人的情绪,凌驾于组织原则之上。”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是指责,也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威胁。
“别有用心的人”、“个人情绪”、“凌驾于组织之上”,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刀子。
“感谢秘书长的关心和教诲。”林渊的语气依然平静,“我始终相信组织,相信市委。正因为相信,我才认为,像这种关系到教育公平、关系到几十个孤儿未来的大事,更应该放在阳光下,接受人民群众和组织的检验。如果程序是合规的,规划变更是合理的,那正好可以通过这次机会,向全市人民解释清楚,消除误解,这反而是好事。”
“至于我个人,没什么情绪,更不敢凌驾于组织之上。我只是一个档案人,我的职责,就是守护档案的真实,并对其中记录的不公,发出我自己的声音。如果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我就不配坐在这个位置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金石般的铿锵。
李卫东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又心惊胆战。他觉得局长简直帅爆了,但又觉得局长简直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在对话了,这是在用各自的政治立场,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隔空交锋!
陈敬德,代表的是“权威”与“秩序”,他要求的是服从和稳定。
林渊,代表的则是“公理”与“民心”,他要求的是真相和公平。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长到李卫东几乎以为信号已经中断。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好,很好。”良久,陈敬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声音变得很轻,很淡,却带着一股子冰彻入骨的寒意,“希望你,能永远对得起你今天说的这番话。”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卫东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他看着林渊,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杯水。”林渊将听筒放回原位,淡淡地吩咐道。
“啊?哦……哦!”李卫东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去倒水,结果水壶没拿稳,热水洒了一些在手上,烫得他龇牙咧嘴。
林渊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模样,忽然笑了:“怎么,怕了?”
“局长……那可是陈秘书长啊!”李卫东哭丧着脸,把水杯递过来,“您……您刚才那番话,等于就是当面顶撞他了!他以后要是给您穿小鞋……”
“他不是以后给我穿小鞋。”林渊接过水杯,吹了吹热气,眼神变得无比深邃,“他从那封匿名信开始,就已经在给我做一口棺材了。”
李卫东悚然一惊。
“匿名信,是诛心之论,想在政治上搞臭我。”
“搁置任命,是釜底抽薪,想在权力上架空我。”
“刚才这通电话,是最后的通牒,想在意志上压垮我。”
林渊每说一句,李卫东的脸色就白一分。他这才明白,自己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在那水面之下,早已是杀机四伏的惊涛骇浪。
“他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一件事。”林渊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座孤儿院的方向,“那块地,绝对有问题。而且,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一块商业用地,哪怕利润再高,也犯不着让一个市委秘书长亲自下场,来为一个副主任和一个副局长站台。这不合常理。”林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敲击着某个关键的节点。
“李曼,王浩,他们或许贪婪,但他们只是前台的木偶。陈敬德,才是后面那个提线的人。可我总觉得,连陈敬德,都未必是最终的黑手。”
李卫东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新闻也播了,陈秘书长也得罪了,咱们……咱们是不是该收手了?”
“收手?”林渊回头看他,眼神锐利如鹰,“现在收手,就是死路一条。他们会用一百种方法,把我们碾得粉身碎骨,再扣上一顶‘政治投机失败’的帽子,让我们永世不得翻身。”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把水搅浑了,那就干脆,把天也给它捅个窟窿!”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匿名信的攻击,领导的施压,反而让他彻底抛弃了所有的幻想。他明白了,在这场斗争中,不存在中间地带,没有妥协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比“教育用地被侵占”更重磅、更致命的证据!
必须找到一个足以把陈敬德,甚至是他背后的人,都一起拖下水的惊天大雷!
而这个雷,一定就埋在那块地本身,或者说,埋在与那块地相关的,最原始的档案里!
“卫东,”林渊站起身,目光如炬,“准备一下,我们去一个地方。”
“去……去哪儿?”
林渊的目光,投向了走廊的另一端,那个幽深、寂静,收藏着这座城市所有秘密的地方。
“去档案库。我要把江城市过去二十年,所有关于城市规划的原始蓝图,全部找出来!”
ps:陈秘书长亲自下场施压,林渊选择硬刚,你觉得他下一步会从档案中发现什么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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