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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档案局局长办公室。
杨坤正端着一杯顶级的龙井，悠闲地靠在自己的老板椅上。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将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照得红光满面。
他心情很好。
昨晚，他已经接到了弟弟杨伟的电话，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城管那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72小时，足以让那个老太婆和一群小屁孩彻底崩溃。
至于林渊那个愣头青，杨坤更是没放在心上。他特意打听过，那小子昨天下午从李曼办公室出来后，就把自己锁进了档案库。
这是典型的年轻人受挫后的应激反应——要么破罐子破摔，要么就是想用一种愚蠢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愚蠢。”杨坤呷了一口茶，轻蔑地笑了笑。
档案科那个烂摊子，是他亲手缔造的，里面的水有多深，他比谁都清楚。别说一个林渊，就是把整个局里的年轻人都填进去，也别想在短时间内理出头绪。
他已经想好了，等三天后，林渊灰头土脸地出来，他就立刻召开党组会，以“工作能力不足、好高骛远、无法胜任领导岗位”为由，名正言顺地把他从科长的位置上拿下来，再随便找个由头，发配到某个清水衙门去坐一辈子冷板凳。
敢跟他杨坤斗？还嫩了点。
就在他畅想着未来，盘算着该如何炮制林渊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他的秘书，小刘，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
“杨局，出……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杨坤不满地皱了皱眉，“天塌下来了？”
“不……不是。”秘书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变调，“是档案科……档案科的林渊，他……他把过去三年积压的档案，全都整理完了！”
“什么？”杨坤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就在刚才，局办公室那边已经收到了他送来的三大箱索引目录，现在文印室正在加急复印，准备全局分发。听说……听说那目录做得……神了！精确到了每一个卷宗盒！”
杨坤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的第一反应，和王胜利他们一样——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作弊！他一定是在作弊！”杨坤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他肯定是胡乱编了一份目录，想哗众取宠！走，跟我去档案科，我倒要亲眼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杨坤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他身后的秘书小刘，大气都不敢喘。
此刻的档案局，早已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档案科那个新来的，一夜之间把三年的烂账都给平了！”
“真的假的？吹牛的吧？那可是连神仙都头疼的活儿！”
“千真万确！目录都发下来了，我刚从文印室那边看到，厚得跟字典一样！据说局长正发火呢，要亲自去查验！”
一时间，各个科室的人，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找着各种借口，朝着四楼的档案科聚集。他们都想亲眼见证，这场新任科长与一把手局长之间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当杨坤黑着脸，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到档案科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干部。
而档案科的几个老油条，王胜利、李建国等人，则像鹌鹑一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连头都不敢抬。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敬畏的复杂神情。
杨坤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那扇紧闭的档案库门前。
门，依旧反锁着。
“林渊呢？让他给我滚出来！”杨坤怒吼道。
“杨……杨局，”王胜利壮着胆子，小声说，“林科长他……他还在里面闭关。”
“闭关？”杨坤气得笑了，“好一个闭关！我看是做贼心虚，不敢见人吧！把目录拿来！”
秘书小刘连忙将一份刚刚复印好的、还散发着墨香的目录，递了上去。
杨坤一把夺过，随手翻到一页，用手指着其中一条，厉声喝道：“2020年，市规划局移交的《滨海新区c-07地块勘测报告附录》，目录上写着，存放在b-3架，第四层，09号盒！去，给我拿出来！”
他特意挑了一个最偏僻、最冷门的卷宗。他断定，林渊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这种犄角旮旯里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建国不敢怠慢，连忙跑进库房，踩着梯子，在一群人的注视下，从杨坤指定的位置，取下了一个灰扑扑的卷宗盒。
盒子打开，里面的文件标题，赫然正是——《滨海新区c-07地块勘测报告附录》！
杨坤的瞳孔，猛地一缩。
“巧合！一定是巧合！”他心里安慰着自己，又翻了一页，再次指向一条记录。
“2021年，港务集团的《码头扩建工程环境影响补充说明》，d-7架，第二层，15号盒！拿！”
这一次，换了另一个人跑进去，几分钟后，同样精准无误地将卷宗拿了出来！
“不可能……”杨坤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他不信邪，接连又点了七八个卷宗，有热门的，有冷门的，有去年刚入库的，也有积压了三年的。
每一次，结果都一样。
精准！
分毫不差！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运气，那连续十次都准确无误，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份目录，是真的！
杨坤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目录，那一行行整齐的铅字，此刻在他眼里，却像一个个狰狞的魔鬼，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知和狂妄。
他想不通。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林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有三头六臂？难道他会分身术？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杨坤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比“整理完档案”本身，更让他恐惧的事实。
林渊既然能在一夜之间，将所有卷宗的位置都摸得一清二楚，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已经看过了所有卷宗的……内容？
那些他亲手埋下去的、见不得光的秘密……
那些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罪证……
是不是，也已经被这个年轻人，全都翻了出来？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大脑。
他忽然想起了刘芳送去纪委的那个信封！
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扇铁门，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愤怒和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抑制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科员。
他是在面对一个手握着他所有秘密，正一步步向他逼近的，索命的阎王！
而他亲手递过去的那杯毒酒，已经变成了一把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杨局……杨局？您没事吧？”秘书小刘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小声地问道。
杨坤像是没听见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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