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林渊的回答：邪不压正！
午夜的钟声在校史馆内悠悠回荡，像是在为一段沉寂的历史送行。
林渊走出那栋爬满常春藤的小楼，一股清冷的夜风迎面扑来，让他因长时间处在密闭空间而有些发闷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户里的昏黄灯光已经熄灭，整栋小楼彻底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撬动江城大学根基的密谈，从未发生过。
他没有立刻走向自己的车，而是在空无一人的校园小径上，缓缓踱步。
风吹过高大的香樟树，叶片摩擦，发出海潮般的沙沙声。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花草的芬芳，还有一丝属于这个季节的、凛冽的寒意。
林渊的脑海里，两场对话在交替回响。
一场，发生在傍晚的纪委办公室，电话线连接着江城市的权力中枢。钱振华的声音沉稳而决绝，给了他一把最锋利的剑，以及一个最坚实的盾。
“天，塌不下来。”
“真要塌了，我先替你顶着！”
这是授权，是信任，更是托付。这位江城的一把手，将自己政治生涯的声誉，押在了他这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身上。
另一场，就发生在一小时前。在这座百年学府最偏僻的角落，一位心如死灰的老人，向他展示了一张用无数理想主义者的尸骨织成的、名为“现实”的网。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把这张网，撕开？”
林渊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被城市光污染映成一片灰紫色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他凭什么？
他想起了自己对钱振华的回答，那两句在当时听来豪情万丈的诗。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也想起了自己对这位市委书记最后的承诺。
邪不压正。
这四个字，说出来很容易。可只有真正身处旋涡中心的人才知道，当“邪”披上了“知识”的外衣，伪装成“公理”，甚至能裹挟“民意”的时候，它所展现出的力量，远比单纯的贪腐和暴力，更令人感到无力。
温鸿图就是这样。他不是一介莽夫，他是个聪明到了极点的恶人。他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份，如何拨弄舆论，如何将自己犯下的罪，包装成扞卫真理的悲壮。
对付这样的人，光有勇气和后台是不够的。
必须比他更聪明，比他更狠，也比他，更有耐心。
林渊坐进那辆普通的国产小车，没有立刻发动。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将整个计划在脑海中重新复盘。
“敲山震虎”，去查李卫国。
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完美。李卫国是温鸿图利益链条的起点，也是他学术神话背后最肮脏的交易之一。动李卫国，必然会引发连锁反应，让李明、乃至温鸿图本人都陷入恐慌。
可然后呢？
林渊的眉头微微皱起。
恐慌之后，会是什么？以温鸿图的老谋深算，他会坐以待毙吗？他会不会立刻选择弃车保帅，将李卫国父子彻底抛弃，甚至反过来构陷他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很有可能。
温鸿图就像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章鱼，一旦察觉到危险，会毫不犹豫地自断触手，然后喷出浓厚的墨汁，让自己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查李卫国，或许能撕开一道口子，但很难一击致命。甚至可能打草惊蛇，让这只老狐狸从此更加警惕，再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不行。
林渊睁开了眼睛，目光里一片清明。
对付温鸿图，不能只从外围敲打。必须找到他的“七寸”，找到他控制江城大学这座独立王国的核心机制，然后，用最雷霆的手段，将其一举摧毁。
他想起了方敬儒教授那双浑浊而悲凉的眼睛，想起了他口中那个“被弹出去，摔得粉身碎骨”的年轻老师。
为什么会失败？
因为他们攻击的，只是温鸿图这张大网上的某一个节点。而温鸿图真正的力量，在于他控制了整张网的编织权。
人事任免、职称评定、经费分配……
这才是他的“七寸”。
林渊的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方教授在绝望中提到的一句话。
“温鸿图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张网。”
要毁掉一张网，最好的办法，不是一根一根去剪断那些无关紧要的丝线，而是直接烧掉它的主干。
林渊发动了汽车。车子平稳地驶出校园，汇入深夜空旷的街道。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石磊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书记，您还没休息？”石磊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背景里似乎还有翻动文件的声音。
“老石，计划有变。”林渊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石磊明显愣了一下。“变……变了？书记，我们不是说好……”
“查李卫国那条线，先放一放。”林渊打断了他，“我现在交给你一个更重要，也更隐秘的任务。”
“您说！”石磊立刻收起了所有疑问，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你去找人，想尽一切办法，把江城大学近十年来，所有校级、院级的官方会议纪要、人事任免公示、重大科研项目的立项和结题报告，全都给我弄到手。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很常规的校务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的成员名单。”
石磊有些发懵：“书记，这些东西……能说明什么？温鸿图肯定都做得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的，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林渊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我要你做的，不是去看这些文件上写了什么。我要你，用大数据的方式，去进行交叉比对。”
“大数据？”石磊的脑子有点跟不上。
“对。”林渊解释道，“你把所有在这些重要文件、重要名单上，反复出现的人名，都给我筛出来。我要看，是哪些人，在温鸿图上任后，被提拔得最快。是哪些人，总能出现在各种经费分配的决策委员会里。又是哪些人，他们的名字，像影子一样，总是和温鸿图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份文件上。”
“温鸿图或许有一个秘密的核心圈子，这个圈子的名单，我们拿不到。但这个圈子里的人，他们总要攫取利益，总要在学校里行使权力。只要他们动了，就一定会在这些看似公开、正常的官方文件里，留下痕迹。”
“我要的，就是这些痕迹。把这些痕迹拼凑起来，就能大致还原出他那个核心圈子的轮廓！”
电话那头，石磊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他终于明白了林渊的意图。这已经不是常规的办案思路了，这简直像是在用情报分析的手段，去解剖一个组织。
高明，而且狠辣。
“我明白了，书记！”石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您放心，我手下有几个从部队技术侦察部门转业过来的好手，最擅长干这个！保证给您把温鸿图的老底扒个干干净净！”
“记住，这件事，绝对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是！”
挂断电话，林渊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他相信石磊的能力，用不了多久，温鸿图那张藏在幕后的权力网络，就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林渊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心中却并不平静。
他刚才对石磊说的，是阳谋，是基于逻辑和数据的推演。
但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
方敬儒教授，那位清廉值高达+88的老人，他真的会像自己说的那样，只是做一个“见证者”吗？一个看着黑白颠倒、正义被践踏而痛苦了半辈子的人，当他看到一丝撕开黑幕的希望时，他真的能按捺住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林渊不信。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渊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点开了那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称呼，没有落款，只有十几个用顿号隔开的名字。
吴志刚、孙鹏飞、赵启明……
林渊的目光，从那一个个名字上扫过。这些名字，他大多有些印象，似乎都在江大的官方网站或新闻里，以各种“专家”、“领导”的身份出现过。
而在这份名单的最后，还有一句话。
一句很短，却让林渊的瞳孔猛然收缩的话。
“史官的职责，是记录，而非仅仅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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