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远电视机厂。
时隔一个半月再次回到厂里，钱桥与杨双心情复杂，两个多月前他们以为自己会在厂里工作到退休为止，一封信件彻底改变他们一家人命运。
前方未知命运会将他们一家指向何处无人知晓，过好眼前日子最重要，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钱桥将杨双送到办公楼下，将手中帆布袋交给妻子，“中午我来接你。”
“好，”杨双低头看看手上的帆布袋，抬头说，“确定不带点伴手礼给你们办公室同事？”
钱桥冷哼：“他们不配。”
办公室那群人一贯狗眼看人低，原先小胡没有来，成天巴结他，想让他帮忙解决问题。
小胡来了之后，知道他是胡厂长儿子，立刻调转头投奔他，生怕慢一步小胡身边没有他们位置似的。
杨双想起前段时间丈夫在办公室遭到的冷遇，心情复杂，在利益面前，人心是现实的。
她笑道：“我迫不及待想去珈城了。”
“我也是。”
夫妻俩相视而笑。
人心复杂，钱不复杂。
一个月多在外面，他们看到太多太多个体户发财，哪怕是京城一个小小的小摊贩每天赚的钱比他们多得多，更别提珈城那些办厂的老板。
他们在工厂拼死拼活拿点死工资，还要遭别人嫉妒，招人是非。
钱桥笑道：“今天提交？”
杨双重重点头。
在这一刻，钱桥庆幸自己身后站着的是杨双，换成任何别人大约不会坚定不移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哪怕是一个前途迷茫的决定。
两人牵着手站在办公楼下，来来往往、熟悉或不熟悉同事带着调侃目光看向两人。
八十年代社会风气比七十年代好太多，他们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若是放在七十年代，哪怕是夫妻少说也要挨一顿批。
李大姐背着皮包走进，笑着打趣：“小杨，中午吃饭就能见到小钱，用不着依依惜别，赶紧跟姐去上班。”
她拉着杨双走进办公楼。
等爱人完全消失在办公楼，钱桥空着手离开办公楼，往车间方向走，他们工作特殊性，使他们办公室距离车间最近。
车间工人最多，上班时间进进出出人流很多，顺着人流他往自己办公室方向走去。
以前这间办公室只有他一人，小胡来了之后，办公室被一分为二，现如今两人共享一间办公室。
靠近车间前一排平房，他们办公室外面放着一张办公桌，走近，看清办公桌柜门上团，他面色铁青，欺人太甚。
杨双听完李大姐说的，双手捏紧，他们怎么敢！
“欺人太甚！”
李大姐悄悄用余光看了看她的脸色，跟着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在厂子里工作这么多年，头回见把高级工程师办公桌挪出来的。”
她摇摇头说：“胡副厂长还没扶正，官威不小，往后厂子上下还不是他们父子说的算，我们这些小虾米只有任人摆布的份。”
杨双没想到，大小胡现在完全不做人，连装也不想装，摆明想撬走丈夫高级工程师位置。
厂里高级工程师位置有限，其他高级工程师年长，在厂里经营多年，与厂里各方利益绑定深。
唯独丈夫是凭借自己能力上去，没有根基，可不就成了别人眼中钉。
丈夫没离职，直接将办公桌丢出去，不是欺人太甚又是什么？
至于曾经对丈夫有知遇之恩的现厂长，马上要退休，不会为了一个员工惹上一身骚。
“李大姐，这些是给你带的伴手礼。”杨双将自己手中帆布袋塞给李大姐，“我出去一下。”
李大姐视线落在杨双离开背影，心里隐隐后悔，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死嘴，真快！
从平房办公室前路过工人，忍不住放慢脚步，钱工办公桌搬出来有半个月时间，他们一直期待钱工与杨工正面对决，场面一定会很刺激。
钱桥站在办公桌前嘲讽笑笑，在他请假之前陆陆续续将自己私人物品带着，现在这张办公桌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他不相信没有领导层默许，他的办公桌会被扫地出门。
他的办公桌能被扫地出门，是不是意味着厂里认为他的存在是可有可无的？
既然，这样不如顺他们意思离职好了。
想到年前赶工期，他心中隐隐期待。
他头不会离开，让一群准备看热闹的工人铩羽而归。
*
“你们夫妻俩都要辞职！”
人事科科长差点没控制好自己情绪，盯着办公桌上的两份辞职报告，脑袋一阵阵疼。
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一对夫妻，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先是杨双带着辞职信过来。
不到五分钟，钱桥带着辞职信过来，两人态度强硬，一定要辞职。
不知道是不是有退路，使得两人态度一个比一个强硬。
说句真心话，如果他处于两人位置，真不一定有勇气辞职，两人工资不低。
能让一家六口在长康市生活得有滋有味，外出不一定能有现在生活，拖家带口不是简简单单说句离职就能离职的。
辞职说不定单纯是为了威胁胡厂长。
胡副厂长以及小胡厂长所作所为真让人瞠目结舌，直接拿厂里最有前途工程师开刀，有用的人都被开了，再被他们折腾下去，厂子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他自己命运前途未卜，能不被边缘化很满足，至于帮助别人，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考虑的。
他起身给夫妻俩各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两人面前，缓缓开口：“你们夫妻俩考虑好了吗？辞职不是说说而已，关系到往后你们夫妻往后生活，辞职后没有退休金，也不能享受厂里免费医疗，以及孩子读书福利。”
杨双和钱桥微笑着点头。
人事科科长视线落在两人微笑的脸上唏嘘不已，是被气疯了吗？马上要辞职还能笑出来？
该劝的劝了，无愧于心。
他道：“小杨你的辞职报告我现帮你压着，钱工辞职需要厂里开会决定，等钱工辞职事情确定，我再批复你的辞职报告。”
“谢谢。”
从人事科离开，夫妻俩直接回家。
厂里留言向雪花片传播，大部分人都认为夫妻俩一定有发财门路，致使两人放弃稳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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