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元旦放假过去不到一周，大二期末即将到来，钱誉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大二课程数量和难度是大一的好几倍，但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没上。
坐在宿舍的钱誉盯着自己寻呼机上面熟悉的电话号码，重重叹气把书包里的课本取出来起身，一副准备离开宿舍的模样。
坐在他对面的戴眼镜的同学，抬头看向他：“老八，你不去图书馆复习了？”
钱誉晃了晃手中的寻呼机，头疼开口：“家妹班主任有请。”
宿舍其他七个人同情看了他一眼，老八的妹妹初次见面是一位乖巧可爱的江南女子，相识两年随着老八差三岔五去学校面见老师，才明白这位非常不好惹。
钱誉离开宿舍楼，在楼下车棚找出破破烂烂的自行车，推出来骑上离开。
这辆破烂货是他买的第三辆自行车，第一辆是新车入学不到一周被偷，第二辆五成新坚持三个月被偷，第三辆用到现在一直没被小偷光顾。
骑着叮呤咣啷自行车离开学校，在学校对面街道拐角处，把自行车锁在绿化带树上，从上衣口袋掏出车钥匙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家里换了新车，淘汰下来的车在他半年前考到驾驶证顺理成章移交到他手中，新车旧车无所谓，有车开就行。
他成年了，家里给他安排的保镖被安排到别处，他喜欢自由自在开车的日子。
坐进车里，一路朝着既定方向驶去，去小老幺学校的路，他闭着眼都能开过去。
也不知道今天又犯什么事情了？自打小老幺上初中，叫家长频率蹭蹭蹭往上涨。
别人说七八九嫌死狗，没说十一岁还这样。
*
“看什么看，在看还揍你。”钱绾说着，对站在对面被揍了两个熊猫眼的男同学挥挥拳头。
站在她身边的怀民眼神犀利瞪着对方。
“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你都敢威胁我，我要告老师你们欺负我。”熊猫眼男同学神色惧怕，结结巴巴开口。
钱绾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他，好像在说有胆子你就去啊。
眼眶疼痛持续中，熊猫眼男同学害怕缩了缩脖子。
一月的沪市寒风刺骨，在外面站了一会冻的不行，钱绾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中。
“我的儿呀！”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老式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胖墩身形、高耸入云发髻上黏着闪光片，双手带着两个大金镯，脖子上金吊坠能把人脖子压弯的重量。
从她急切的步伐、全身穿着、脸上明显的细纹，种种细节可以推断出，被揍的熊猫眼估计是眼前暴发户女士唯一的宝贝大儿子，依照这位女士的皮肤状态分析，熊猫眼至少有四五个姐姐。
在钱绾、怀民面前稀罕自家大宝贝许久，双手捧着熊猫眼男同学脸颊，心疼地问道：“儿呀，痛吗？告诉妈，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是他们。”熊猫眼男同学抬手指着钱绾和怀民。
金光闪闪女士转头，目光凶狠瞪着两人，“你们敢揍我儿？”
“没错，我揍的。”钱绾眼中没有任何惧怕，“谁让你儿子欠揍。”
金光闪闪女士估计从没被人忤逆过，双眼猩红，在钱绾说完，顺势抬起手臂，钱绾和怀民快速闪开，这一巴掌下去脸不肿也要红。
“干什么呢？”钱誉刚走到走道尽头，目睹别人朝着妹妹挥舞巴掌，快速冲过去拦下对方。
外面动静引起办公室老师注意力，纷纷走到办公室门口。
钱绾和怀民班主任以及熊猫眼男同学班主任都在其中。
熊猫眼男同学班主任瞪了眼钱誉，生气地说：“孩子事情没处理好，你们家长又闹什么？”
面对陌生男老师指责，钱誉气笑了，“这位不认识的老师，你的眼睛或许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现场在这里，孰是孰非，你是看不到吗？这位奶奶打我妹……”
奶奶？
金光闪闪女士眼睛瞪大，大声吼道：“你叫谁奶奶呢？”
钱绾噗嗤笑出声，要不怎么是兄妹呢。
她软软糯糯回答：“当然是叫你啊。”
即便是听过软软糯糯腔调的沪市人，也会被钱绾刻意放柔的音调所迷惑。
眼前的女孩真的有力气把人眼睛捶紫发肿？
钱绾和怀民班主任低头看了手表，清清嗓子说：“我们喊家长过来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更多矛盾，我们现在先处理孩子之间的问题。”
周边不少班主任跟着附和，金光闪闪女士不情不愿进入办公室。
一行人往会议室走，钱绾班主任小声询问钱誉：“今天怀民家长家长又委托你帮忙处理？”
当班主任多年，她第一次遇到拿着委托书见老师的，钱绾和怀民头一回叫家长是父母与爷爷处理，后面全部是钱绾哥哥代劳，非常正式递交委托书给她看。
钱誉有些尴尬点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现在他替父母出征见小老幺的老师。
金光闪闪女士刚坐下，她立刻发难：“他们两个小兔崽子打我儿，道歉、赔钱、看病一样不可少。”
“不可能。”钱誉直接回答。
虽然不清楚事情经过，但他知道以小老幺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揍人，连怀民牵扯其中肯定是对方的问题，他看向老师，问：“老师具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钱绾班主任开口说道：“事情要从上个月说起，这位初三的蒋同学上个月非要让钱同学跟他处对象，遭到钱同学反对，并且告知我以及蒋同学班主任，我与蒋同学班主任协商过两次，让他管好自己的学生，对方答应痛快。但今天蒋同学固态萌发，甚至动手，遭到反击。”
她的话语简练，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说明白。
钱誉了然于胸，小老幺上初中渐渐长开，被不少不学无术的狗东西盯上，以前学过的散打拳击派上用场。
“我儿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们家有的是钱，别给脸不要脸。”金光闪闪女士睨了钱绾一眼高傲地说。
钱绾饶有兴致看着母子二人，“据我所知，炫富的下场都不好，或许我可以去有关部门举报，你信什么来着？蒋？在沪市应该很好查吧？”
打蛇打七寸。
从1989年到现在为止，以前很多赚钱高调起来的生意人龟缩起来，完全不敢露富，生怕被抓到把柄，这位女士恐怕是近期发达，否则怎么敢啊。
金光闪闪女士从她的言语中听到威胁，想起丈夫交代的话，盯着他们家的人非常多，要低调不要让人抓到把柄，她在心里苦笑原以为学生好糊弄。
没想到学生更不好糊弄，低头默不作声。
大家都没料到事情会向这方面发展，特别是熊猫眼班主任，回想起先前对钱绾放过的狠话，他有点担心会不会对他有什么负面影响，回头要向钱绾老师打听打听对方背景。
从会议室离开，钱绾甩了甩手上的钱，脸上笑开花，冲着脸色不悦离开的蒋家母子挥了挥手上的钱。
“多谢大老板馈赠，祝发财。”
蒋家母子脚步越来越快，消失在拐角处。
告别老师，钱绾和怀民把钱誉送到学校门口，从钱绾口中得知今天互殴的经过。
“他想伸手摸我的脸，我能忍吗？当然不能忍，一拳砸向姓蒋的右眼，怀民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出来看到，为了对称美学，打了他的左眼。”
怀民认同点头。
对称美学？
钱誉真想锯开两人脑子看看，到底是什么结构，这次抓到别人小辫子，顺利解决问题，再有下回遇到胡搅蛮缠，打人眼睛怕是不容易处理。
他又问：“那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是姐姐说的，打人要打肉多的地方，于是我们俩又补了几拳，”钱绾说完嘿嘿一笑，“就是力道稍微大了一点。”
岂止是重，某蒋姓男子怕是要疼上十天半个月。
钱誉交代两人在学校注意安全，开车离开，回到自己学校。
宿舍有两位室友个头不算高身材消瘦的叫黄天良成绩好，但是家境不好性格内向，另一位室友是林希性格外向，属于班级里的文艺分子。
见他回来，不等他坐下林希忙不迭问：“咱妹没事吧？”
“没事。”钱誉拧开水杯，喝了一口水，“和别人打架赢了。”
两位室友放心。
黄天良小声说：“漂亮女孩子还是要凶点，不容易被欺负。”
钱誉意有所指地说：“无论男女都一样，有些人不仅会欺负女孩，也会欺负男孩。”
林希认同点头，谁说只有女孩子危险，男孩子也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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