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的领域如同破碎的玻璃穹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失去了世界蛇信标的引导与固化,那庞大的、由人类恐惧汇聚而成的能量,变成了无头的苍蝇,开始疯狂地奔涌、冲撞。
天空中的光影已经失去了人形,变成了一团不断膨胀、扭曲的暗色云团,内部闪烁着不详的红黑闪电,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嘶嚎与尖啸。那是最纯粹的恐惧,失去了“约束”这一具体形式后,展现出的原始而混沌的形态。
“检测到高浓度精神污染能量!”布洛妮娅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能量读数失控,即将发生剧烈爆发!爆炸当量……无法估算!”
战舰的主炮已然充能完毕,但爱因斯坦博士急促的声音阻止了开火:“不行!物理攻击会直接引爆它!这能量本质是精神概念,需要的是‘疏导’或‘净化’!”
幽兰黛尔和丽塔落在地面,与符华等人汇合。看着空中那团令人不安的混沌能量,幽兰黛尔眉头紧锁:“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它爆炸?”
“除非能将这些恐惧能量中和掉……”符华脸色凝重,“但这需要……需要与之相反的情感力量,或者更强大的概念进行覆盖。”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被凌搀扶着的泉清。
泉清靠在凌身上,大脑因为过度消耗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强行进行空间剥离,对心神的负担远超她的预估。她能感觉到神圣圆环变得黯淡,与虚数空间的连接也变得极其微弱。
“阿泉,你不能再……”凌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知道。”泉清的声音虚弱,但眼神却依旧坚定地看着空中那团混乱的能量云,“硬来……不行了。但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她推开凌的搀扶,勉强站直身体。脑后的圆环没有再次亮起,但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缓慢而艰难地划动。这一次,她调动的不是空间权能,也不是规则改写,而是另一种更加微妙、更贴近本质的力量——意识的权能,源自识之律者的力量。
她无法再用蛮力去对抗,但她可以尝试去“沟通”,去“引导”。
“你在做什么?”小识惊讶地感受到一股与她同源,却更加深邃广博的意识力量在弥漫。
“它在痛苦……”泉清闭着眼睛,她的意识如同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团狂暴的恐惧能量中,“失去了形态,只剩下被放大和扭曲的恐惧……它本身,也是受害者。”
她的意识在无数狂暴的负面情绪中穿行,感受着那些被利用、被扭曲的恐惧。她看到了人们对失去家园的恐惧,对未知力量的畏惧,对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恐慌……这些情绪本身并无过错,只是被恶意利用和放大。
“散去吧……”泉清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那不是命令,而是一种安抚,一种理解,“你们的恐惧,已被知晓。但恐惧,不应化作毁灭的力量。”
她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奇特的穿透力,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甚至隐隐传入那团混沌的能量中。
然而,回应她的,是更加猛烈的排斥与嘶嚎!被世界蛇技术深度扭曲的恐惧,早已失去了理性沟通的可能,它们只余下破坏与毁灭的本能!
能量云剧烈收缩,中心点亮起刺目的不详红光——它就要爆炸了!
“来不及了!”丽塔握紧了镰刀,准备展开防御姿态。
“姐姐!”琪亚娜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谁说……只有恐惧才能被放大?”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响起。
是伟大的识之律者女士!
她走到泉清身边,双手叉腰,仰头看着那团能量,脸上带着“让我来教教你”的嚣张表情。
“老古董总说我吵闹,说我的意识力量太过张扬!”小识哼了一声,周身开始散发出磅礴的、与那恐惧能量截然不同的意识波动——那是属于“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桀骜,是属于“伙伴就在身后”的无畏,是属于“这个家由我来守”的坚定!
“小识,你……”符华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无法干涉。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路径。
“闭嘴老古董!看我的!”小识大笑一声,她的意识力量不像泉清那样温和地引导,而是如同洪流,如同战鼓,蛮横而直接地撞入了那团恐惧能量中!
“都给我听好了!”她的意念如同惊雷,在所有感知到这片战场的人(和能量)心中炸响,“害怕?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律者怎么了?律者就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吗?看看我们!我们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告诉所有人——此身,即为守护之证!”
这不是安抚,这是宣告!这是用更加强势、更加炽热的情感,去覆盖、去驱散那些冰冷的恐惧!
与此同时,琪亚娜也福至心灵,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薪炎之火催动到极致,火焰虽小,却散发着永不熄灭的意志:“就是!我们才不会输给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姐姐,芽衣,布洛妮娅,凌姐,班长……还有大家,我们还要一起回去吃芽衣和凌姐做的饭呢!”
芽衣没有说话,但她周身重新稳定下来的雷光,以及那望向琪亚娜和同伴们的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力量。
布洛妮娅操控着重装小兔,尽管行动迟缓,却依旧坚定地挡在希儿和疏散人群的方向前。
符华看着小识那“胡来”却有效的背影,看着身边一个个挺身而出的众人,万年冰封的心湖也泛起了涟漪。她缓缓摆出太虚剑气的起手式,一股中正平和、却绵延不绝的守护剑意升腾而起。
幽兰黛尔和丽塔对视一眼,同样将自身的战意与守护的信念毫无保留地释放。
一道道信念,一道道意志,或炽热,或温柔,或坚韧,或桀骜……它们起初微弱,但在小识那夸张而高效的“意识放大器”般的行为下,开始汇聚,开始共鸣!
这些情感,与那纯粹的恐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引发了剧烈的反应。
那团混沌的暗色能量云,在无数正面信念的冲击下,收缩与膨胀变得更加不稳定,内部的红黑闪电疯狂窜动,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泉清感受着这由同伴们共同编织的、温暖而强大的意志网络,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的微笑。
她看向小识,轻声道:“谢谢。”
“哼!”小识得意地一扬下巴,“小事一桩!不过这家伙还挺顽固……”
果然,那团能量在短暂的混乱后,似乎意识到无法同化这些正面情绪,竟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内坍缩,试图在毁灭前将所有的能量一次性释放!
“它要自毁!”符华立刻判断出情况。
就在这最终危机时刻,一个温和而充满包容力量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战场:
“够了,孩子。你已经……很累了。”
是塞西莉亚。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训练场边缘,身上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她没有强大的战斗力,但她的存在本身,就如同最温暖的港湾,最坚定的锚点。
那是母性的包容,是无条件的爱与理解。
她的力量并不强势,却如同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然渗入那狂暴的能量核心。没有对抗,没有覆盖,只有最深沉的抚慰与接纳。
“害怕是可以的,”塞西莉亚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但请不要让恐惧,吞噬了你原本的样子。休息吧……”
在这极致温柔的力量影响下,那团疯狂坍缩的恐惧能量,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彼岸,狂暴的势头猛地一滞。
内部的红黑闪电渐渐平息,暗色的云团不再扭曲,而是开始缓缓地、安静地消散,如同被阳光蒸发的晨露,化作无数光点,飘散在空气中。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温暖的情感余韵。
约束的惨剧,以这样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天空,重新恢复了清澈。
休伯利安号缓缓降下高度,舱门打开。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凌第一时间扶住了几乎脱力的泉清。
小识则叉着腰,对着天空已经消失的能量云原先的位置哼了一声:“算你跑得快!”
琪亚娜直接瘫坐在地上:“累……累死我了……”
芽衣和布洛妮娅也相视一笑,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如释重负。
塞西莉亚快步走向泉清,眼中满是心疼。
然而,在遥远的世界蛇基地深处,凯文看着屏幕上最终消散的能量云,以及圣芙蕾雅学园上空那由众人意志汇聚而成的、短暂存在的光辉,冰冷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情感的共鸣……意识的融合……有趣的变量。数据,记录完毕。”
“下一次,‘乐土’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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