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保胜转头看了一眼,一个中年汉子和个半大小子靠在一起,蹲在城墙根,像是中年汉子在说话。
也仅仅是瞥了一眼,他没敢盯着看。
中年汉子长相普通,但特点明显:他只有一条胳膊!
半大小子没说话,满嘴包着食物,噎得眼发愣。
赵保胜记起来,这半大小子早上进城的时候在自己这儿剃过头,自己白话半天,他也没接几句茬,口袋里两个窝头,剃完给了自己一个。
当时倒没注意他还有同伴。
这,也许就是混进城的八路?
赵保胜不确定,但那口川音,确实不太应该出现在这中原小县城里。
那句话说的西药……是川音的‘西药’吧?赵保胜挠挠头,努力回想,十分的不确定……
他犹豫要不要过去聊几句,想了想,转头把手里竹筒水壶递过去:“慢点啊,窝头噎得慌。”
半大小子愣了一下,包着满嘴食物接过水壶,点头想说点啥,半句没说得出。
旁边独臂汉子笑着点头打招呼,憋了句“谢了”,嗯,不伦不类的河南话。
赵保胜点头笑笑,转头接着啃他的窝头,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套话,或者等下怎么想办法跟踪。
冬日晌午的太阳,温吞吞,晒得人懒洋洋。花了城门税进城的,总觉得不值,都会拖拖拉拉等天色渐晚才出城,要不然不划算。
赵保胜估摸着这两人不会这么快离开县城,决定趁中午回去一趟,和苏青胡义说一声,打算跟着出城,摸一摸情况。
这事风险挺大,搞不好就会被城外的‘匪’抢劫或者裹挟,但在城门附近,有保安团的兵在,又没法直接明了地问,估计问了人家也不会说。
赵保胜回去说了,苏青想跟着他来瞧瞧,被胡义拦住,放赵保胜一个人跟着已经怕有去无回,再去一个……还不如大家都去呢。
赵保胜拍拍剃头工具包裹:“没啥可抢的,土匪也需要剃头的吧,说不定我还能挣土匪的窝头呢!”
他把背篓整理出来,手枪和手机都在墙角藏好,吩咐胡义注意别让人摸了去,带些火柴盐巴之类的必需品,柴刀卷了破铺盖,夹着剃头工具就晃悠出门。
到西门,瞥眼看,那独臂汉子和半大小子还蹲着呢,也不言语,直接出城。
“老胡,咋出城啊?”守西门的保安团兵相拢着棉袄袖子,问赵保胜。
“我后悔拿窝头顶账剃头了!你们特么也跟着起哄,老子大半个月净收窝头了!”赵保胜恰好被西北风糊了一脸灰,呸呸两口,“马上过年了,家里总得割块肉吧?出城转转,看能不能挣几个大子儿,年前大伙儿都得剃个头的嘛!”
“你这会儿出城,晚上回来那也挣不着几个吧?”
“瞧见没,我弟媳妇给我带了铺盖,先出城看看,不着急回来,村儿里找个地方借宿嘛。特么每次进城门都得给你们上供,我特么闲的啊!”
“啧,这会儿排长不在,等我遇着了帮你说说,咱这么熟了,下回不收你的就是了。”守门的兵接了赵保胜的烟,背过身,划了火柴,和赵保胜凑着点烟。
“嘿!你有心了!甭惦记,每天回来,我和在城门口剃头不还一样?”赵保胜呼出一口烟,又瞥一眼独臂汉子,“我打算多转转,看有没有人进山,我想跟着一起进山,山里人难得遇到剃头匠,过年前挣个一块两块的,够过年买肉就行。”
“你可小心,城外匪可多!”
“怕啥?我又没钱,窝头嘛我剃头还怕吃不上?”赵保胜故作镇定,“再说了,匪大爷万一留我在山寨给他们剃头,总不能让我白忙吧?”
“那你小心着点,遇到事往回跑,我给你把门儿!”
“得嘞,你们别把我当成匪窝探子枪毙就谢天谢地啦!”赵保胜缩缩脖子,手挥一下,头也不回地出城了。
西城门外,朝西的大路往前不多远,就开始依着地形蜿蜒,这里离南太行还有段距离,只是山脉延伸过来的小丘陵,已经让路不好走了。
赵保胜走出去挺远,回头看,县城破败的城门和箭楼依然在目,门头“梅县”二字,依稀可见,唉,这回出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
靠着县城的村庄,地大多都是地主的,这会儿有长工和佃农在地里忙碌,秋播过后,到现在都没下过几场雨,墒情不容乐观,都在等着入冬的雪呢。
赵保胜慢慢地走,也不离开大路,遇到村子,就停下歇脚,和村里人应答几句,还能有一两个生意。
剃头开价一毛五,差不多一盒火柴钱,实在没钱,窝头依然能顶账,谁让他没带啥粮食呢?
到日头偏西,也混到几毛钱和俩窝头以及一小口袋小米。
赵保胜的目光,一直瞥着大路,他得‘遇到’那两人。
终于,他看到了两个身影,敦实些的那个,袖子被风吹得往身后晃荡。
赵保胜转身向西,慢悠悠走,直到听到身后脚步声,才侧头,让到路边,缩着脖子,相拢着袖子,用一副警惕的神情看身后的人。
独臂汉子看到前面的人让到路边,知道人家防备自己,也没在意,他们需要抓紧赶路。
等他靠近,同行的小马拉他衣襟,示意他看那路边的人。
赵保胜等他看过来,露出笑容点头,才放松警惕的神情,也笑一下,点头,然后又回到大路上,往西。
三人都没说话,毕竟没那么熟。
赵保胜加快步伐,跟上两人,两人也稍稍减速。
乡间行走,在‘匪’的威胁下,陌生人也会自觉抱团,更别提双方在县城里打过照面,有过“交易”。
几人心照不宣地同行。
日头偏西,三人接近一个山坳里的小村子,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赵保胜为了跟上独臂汉子他们的脚步,已经一身热汗,这会儿也不相拢着袖子了,松开领口擦一下汗,摘下竹筒水壶,喝一小口已经冰凉的水,递给独臂汉子。
“我姓胡,逃难过来的,靠剃头糊口。”
“我姓李,这我外甥,姓马,山里人。”
三人进村,想借宿一晚。
村子很小,甚至不能称为村子,就十来户人家,靠附近山边一点坡地种粮为生,穷弊得很。
因为村子在大路旁,最近闹匪,冷清得很,
三人转了一圈,村里仅剩的几个老人都用愤恨的眼神看他们,似乎把他们当匪了。
他们也没法说什么,舅甥俩凑了点粮,赵保胜给了一个窝头,才借到一间破屋。
乡间秩序在鬼子还没占领县城时,就被匪给破坏个干净,果府根本管不了。
破屋原先可能是个柴房,很低矮,单独一间,没有炕。
半大小子麻利地搜捡了屋里地上的零散柴火,在屋子中间地上生起了火,几个窝头插起来烤一烤,赵保胜的圆汤罐架起来,弄来井水煮那一点点小米,三人就靠着火堆熬这寒夜。
山里的夜晚,除了呼啸的风声,剩下的就只有黑暗和寒冷。
赵保胜睡不踏实,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又说不出原因,索性靠坐起来,慢慢往火堆里填细柴。
偶尔一声‘噼啪’,树枝被火燎得爆开,显得夜更静谧。
他被火烤得暖烘烘的,又开始打瞌睡。
又一声‘噼啪’。
赵保胜猛地清醒,看一眼火堆,又左右看看,觉得不对劲!
刚刚的‘噼啪’声似乎不是火堆里的!
李姓舅甥俩侧躺着,呼吸均匀……又一声‘噌’,声音在屋外!
赵保胜熟悉这声音,他的铁锹蹭地面,也会发出这声儿!
侧身,收腿,右手一撑,赵保胜由半躺改成半蹲,他拍了拍姓李的腿,顺手从身旁背篓里,抽出来了他的柴刀。
姓李的和他外甥小马,都醒了,都没出声,滚动爬起来,也是半蹲,老李唯一的右手里,摸着一把斧子,小马双手握着一根一托长的木棍,还轻轻拨散火堆,屋里明显暗下来。
这俩一定不是普通人!赵保胜一边靠近门,一边想。
赵保胜刚顶住门,就感觉到门被推动,外面有人想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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