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地平线上，烟尘如同咆哮的巨龙，翻滚着，吞噬着枯黄的原野。低沉的号角声穿透凛冽的寒风，带着草原特有的苍凉与肃杀，由远及近，一声声敲打在代州城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默啜的主力，终于到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骑兵洪流。突厥骑士们穿着各色皮袄，戴着毡帽，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眼神凶狠如狼。他们胯下的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铁蹄踏地，发出闷雷般的轰鸣，震得城墙仿佛都在微微颤抖。密密麻麻的狼旗在风中狂舞，如同一片移动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森林。
骑兵之后，是推动着简陋攻城锤、云梯车的步兵，以及负责抛射石弹的投石机队伍。整个军阵铺天盖地，蔓延至视野尽头，肃杀之气冲天而起，令人窒息。
代州城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这十万虎狼之师时，那种源自灵魂的震撼与恐惧，依旧难以抑制。一些新兵脸色煞白，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握着兵器的手剧烈颤抖。就连不少老兵，也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咽着唾沫。
林薇与张虔勖、李元芳等主要将领站在主城楼上，望着城外那令人绝望的军容，脸色都凝重到了极点。
“终于来了。”张虔勖声音干涩，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她任何一丝的慌乱，都会通过将领们放大，传递全军。她目光沉静地扫过城外敌军阵型，大脑飞速运转。
“传令各军，按预定方案，进入防御位置！没有命令，严禁擅动！”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透过传令兵，迅速传遍四城。
命令下达，城墙上略显骚动的人群，在军官的呵斥和带领下，开始机械而迅速地进入各自的战位。弓弩手检查弓弦箭矢，滚木手就位，负责新式器械的兵卒则最后一次检查机括。
就在这时，突厥军阵中，一骑绝尘而出！
那是一名身形极其魁梧的突厥大将，身着华丽的锁子甲，外罩狼皮大氅，头戴金冠，手持一柄巨大的、闪烁着寒光的弯刀。他座下是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战马，四蹄翻飞，如同暗夜闪电，径直冲到了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勒马停住。
此人正是默啜可汗麾下第一猛将，号称“突厥之虎”的阿史那啜！
阿史那啜扬起手中弯刀，刀尖直指城头，用生硬的汉语，声若洪钟地咆哮道：
“城上的周军听着！我乃大突厥叶护阿史那啜！尔等蝼蚁，竟敢伤我儿郎，抗拒天兵！识相的，立刻开城投降，献上财物女子，我可汗或可饶尔等狗命！若敢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他声如霹雳，充满了蛮横与不屑，巨大的声浪甚至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到了城上每一个守军的耳中。
城头守军一阵骚动，许多人脸上露出愤慨之色，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猛虎盯上的恐惧。阿史那啜的凶名，在北疆可谓能止小儿夜啼。
阿史那啜见城上没有回应，气焰更加嚣张，他猛地将弯刀插在地上，取下马鞍上的强弓，张弓搭箭，竟瞄准了城楼上飘扬的、代表林薇参赞身份的那面较小的旗帜！
“既然不降，就先折了你们的旗！”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这一箭，比之前游骑头领的威胁大了何止十倍！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精准度，都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箭矢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死神的召唤，直扑旗杆！
城上守军一片惊呼！张虔勖脸色大变，想要下令放箭拦截，却已然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沉默立于林薇身侧的李元芳，动了！
他没有取弓，也没有下令。就在那支狼牙箭即将射中旗杆的瞬间，李元芳身形微动，右手快如闪电般在腰间一抹！
“锵！”
一道幽蓝色的寒光如同潜龙出渊！
是幽兰剑！
剑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只听“叮”的一声极其清脆细微的响声，那支势大力沉、足以洞穿铁甲的狼牙箭，竟在半空中被那道幽蓝剑光精准地从中剖开，一分为二！断箭无力地坠落城下。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李元芳似乎动了一下，那支致命的箭矢就莫名其妙地断成了两截。
城上城下，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阿史那啜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城头那个按剑而立、面色冷峻的玄衣将领。他这一箭，蕴含了他八成的力道，自信便是军中最好的盾牌也能射穿，竟然……被人用剑凌空斩断了？！
这需要何等的眼力、速度和精准？！
城头上的守军在短暂的死寂之后，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李将军！”
“李将军神威！”
“将军威武！”
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之前被阿史那啜凶威所慑的恐惧，瞬间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剑驱散得无影无踪！所有守军看向李元芳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自豪！
阿史那啜勃然大怒！身为突厥第一勇士，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是在两军阵前，被对方一个无名将领（他并不认识李元芳）轻描淡写地破了他的箭技！
“呔！那周将！可敢出城与我一战？！”阿史那啜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弯刀，向李元芳发出了挑战。他要亲手将这个让他丢尽颜面的周将斩于马下，重振军威！
城上众将的目光都看向了李元芳，又看向林薇。
阵前斗将，最能影响士气。若胜，则己方士气大振；若败，则军心可能瞬间崩溃。
李元芳伤势未愈，面对以勇力着称的阿史那啜……
林薇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看向李元芳，眼中带着询问。
李元芳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绝对的自信。
他上前一步，走到垛口前，目光平静地俯视着城下暴跳如雷的阿史那啜，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下去：
“蛮夷之辈，也配与我交手？”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极致的轻蔑。
阿史那啜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他正要破口大骂。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越而冰冷的女声，从城楼上响起，压过了他的咆哮：
“阿史那啜！”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薇已越众而出，与李元芳并肩立于城楼最前方。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衣袂，她的身形在巨大的城墙和如云的敌军映衬下，显得如此纤细，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千军万马，直刺阿史那啜！
“你要战，本参赞便陪你一战！”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参赞大人要亲自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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