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后一天,朔方城迎来了入夏以来最盛大的场面。
安定郡王府前,崭新的朱漆大门缓缓敞开,三丈高的门楼上高悬着女皇御笔亲书的“安定郡王府”五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的广场上,黑压压站满了北疆各州县的官员、士绅、百姓代表,还有从神都远道而来的礼部官员。
辰时三刻,三声礼炮响起。
林薇身着郡王衮服,头戴七旒冕冠,从府内缓步而出。她今日的气度与平日不同,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王府主人的威仪,却又不失那份独特的沉静从容。
“开府仪典,开始——”
礼部侍郎高声宣唱,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按照武周礼制,郡王开府建衙需要经过三道仪式:一是祭告天地,二是祭告宗庙,三是接受朝贺。林薇身份特殊,宗庙之祭便简化为向女皇所在的神都方向行三拜之礼。
祭台上,三牲六礼摆放整齐。
林薇手持玉圭,缓缓登上九级台阶。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当她站定在祭台前时,广场上数千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林薇清朗的声音传遍全场,“臣林薇,蒙圣恩封安定郡王,今日开府建衙,立誓于此:必以社稷为重,以民生为本,镇守北疆,安定边陲。若有违誓,天地共鉴。”
她深深一拜。
风吹动她的衣袂,吹动祭台上的香烟缭绕。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这不仅仅是开府仪式,更像是一种宣告——北疆,从此有了真正的主人。
祭礼完毕,林薇转身面向众人。
“今日王府开府,”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有三件事,要告于天下。”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第一,自今日起,安定郡王府将设长史司、司马司、参军司、记室司、功曹司等十二司,总揽北疆军政要务。各司官员,将在三日内公布任命。”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这意味着郡王府将成为北疆真正的权力中枢,原有的节度使府、都督府等机构都将纳入郡王府体系。
“第二,”林薇继续说道,“本王将在全北疆发布《求贤令》。凡有一技之长者,不论出身门第,不论过往经历,皆可前来郡王府应试。一经录用,量才任用,必有厚待。”
这句话引起的震动更大。武周虽开科举,但门第之见依然深重。郡王公开宣布“不论出身门第”,这无疑是在向现有的用人制度发起挑战。
“第三,”林薇的目光扫过全场,“本王承诺,三年之内,要让北疆百姓的赋税减三成,让边军将士的粮饷增三成,让全境道路通三成。做不到,本王自请削爵。”
全场哗然。
减税、增饷、修路,这三件事哪一件都是难上加难。可郡王不仅说了,还立下了军令状。这份胆魄,这份担当,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紧接着,广场上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这欢呼发自肺腑,因为百姓看到了希望,官员看到了方向,将士看到了未来。
开府仪典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午后,郡王府议事厅内,一场真正重要的会议才刚刚开始。
议事厅由原来的节度使府正堂改建而成,格局开阔,可容纳百余人同时议事。此刻厅内坐了三十余人,这些人便是林薇初步确定的核心班底。
李元芳坐在林薇左手下首第一位,这是长史的位置。他今日换了一身文官袍服,却掩不住军人的挺拔气质。作为郡王府长史,他将总管军事、护卫与府务,是实际上的二号人物。
苏显儿坐在李元芳对面,身着绯色官服,这是从四品官员的服色。她已正式恢复本名,被任命为司马司主事,负责情报与监察。她手下的“听风”组织,将成为郡王府在暗处的眼睛和耳朵。
虺文忠坐在厅内靠后的位置,一身黑色劲装,没有官服。他被任命为“淬火”营统领,这是郡王府直辖的一支特殊力量,不列入正式官制,但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此外,还有崔浞任参军司主事,负责文书机要;张仪任功曹司主事,负责官员考核;陈平等新来的三十名士子,也被安排在各司担任要职。
“诸位,”林薇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从今日起,我们便是一体了。北疆的兴衰,百姓的福祉,边防的安危,都系于我等肩上。”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在座各位来自不同背景,有世家子弟,有寒门士子,有江湖豪杰,有军中将领。但在这里,我要说一句话:过去种种,皆为序章。从今日起,我们只看能力,只看实绩,只看对北疆的贡献。”
这番话,既是对所有人的接纳,也是一种警示。
“王爷,”崔浞起身拱手,“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王爷示下。”
“讲。”
“王爷发布《求贤令》,广招天下英才,这是好事。但北疆偏远苦寒,真正有大才者,恐怕不愿前来。即便来了,又如何保证他们能安心效力?”
这个问题很实际,也问出了不少人的疑虑。
林薇微微一笑:“崔参军所虑甚是。所以,我们招贤,不招名士,只招实干之人。何为实干之人?就是那些在州县做过实事,在民间了解民情,在工坊精通技艺,在田间懂得农桑之人。”
她从案上拿起一份文书:“这是本王拟定的《招贤三策》。”
“第一策,以事招人。我们不需要空谈经义的名士,需要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才。比如,谁能设计出更好的水车,谁能改良纺织工艺,谁能提出戍边良策,我们就招谁。”
“第二策,以利留人。凡来北疆效力者,俸禄比中原同品级官员高三成。做出实绩者,赏田宅,赐爵位,荫子孙。我们要让天下人知道,来北疆不是发配,而是机遇。”
“第三策,以情动人。北疆虽苦,但这里天地广阔,大有可为。在这里,没有门第束缚,没有派系倾轧,只要有真本事,就能出人头地。这种环境,才是真正的人才向往之地。”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
这“三策”既务实又高明,既考虑了物质激励,又抓住了人才的心理需求。更重要的是,它完全契合北疆的实际需要——这里需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能说话的人。
“王爷,”陈平起身道,“学生有一建议。招贤之事,不能只等人才上门,还应当主动寻访。比如中原各地,有许多怀才不遇的工匠、医者、农师,他们或许不知北疆招贤,或许不敢远行。我们应当派人前往,主动邀请。”
林薇赞许地点头:“陈主事此言甚善。此事就由你负责,从新来的三十名士子中挑选十人,组成‘寻访使’,分赴中原各道,寻访各类实用人才。记住,不要只盯着读书人,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匠人、医者、老农,都是我们需要的。”
“下官遵命!”陈平激动地领命。
接下来,各司开始汇报当前的工作进展和下一步计划。
功曹司主事张仪首先汇报:“王爷,按照您的吩咐,下官已初步拟定《北疆官员考绩新法》。新法以实绩为核心,分为‘民生’‘财政’‘治安’‘边防’四大项,每项下设若干细目。比如‘民生’项,就包括新增垦田数、新增水利工程、新增义学数、新增工坊数等具体指标。”
他呈上一份厚厚的文书:“这是详细的考核细则,请王爷过目。”
林薇接过,仔细翻阅。这份考绩新法打破了以往以“德”“能”等模糊标准评价官员的做法,完全以量化数据说话。虽然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但方向完全正确。
“很好,”林薇合上文书,“先在三州试行,年底总结经验,明年在全北疆推行。”
接着,司马司主事苏显儿汇报:“王爷,‘听风’组织目前已初步建立三个分支:一是‘内察’,负责监察北疆各级官员;二是‘外探’,负责收集突厥及中原各方情报;三是‘民情’,负责了解百姓疾苦、民间舆论。目前共有成员一百二十人,其中核心成员三十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按照王爷吩咐,所有成员都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忠诚度和能力都有保证。另外,我们在神都、洛阳、长安等重要城市,已初步建立情报点。”
林薇点头:“情报工作,关乎生死,务必谨慎。记住我们的原则:宁缺毋滥,质量第一。”
“属下明白。”
轮到李元芳时,他汇报的则是军事整训情况:“王爷,按照您‘精兵简政’的思路,末将已初步完成北疆边军的整编。原有八万边军,精简为五万,但战斗力不减反增。裁汰下来的三万人,一部分转为屯田兵,一部分转为乡勇,一部分安置到工坊。”
他展开一份地图:“这是新的边防部署图。我们放弃了十三处偏远难守的哨所,集中兵力守住七大要塞。同时,在各要塞之间修建烽火台和驿站,形成联动防御体系。”
林薇看着地图,沉思片刻:“要塞的粮草储备如何?”
“按王爷吩咐,每个要塞都储备了至少半年的粮草。另外,在要塞后方三十里处,各设一处屯田点,可以就地补充。”
“很好。”林薇满意地点头,“边防之事,宁可备而无用,不可用而无备。”
各司汇报完毕,已近黄昏。
林薇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诸位,”她背对众人,声音平静,“今日我们在这里议定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北疆的未来,关系到数十万百姓的生死福祉。本王希望,十年、二十年后,当我们回首今日,可以无愧于心地说:我们为这片土地,尽了全力。”
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番话的分量。
“散会吧。”林薇转身,“三日后,各司将详细计划呈报上来。记住,我要的不是空话套话,而是可执行、可考核的具体方案。”
众人起身行礼,陆续退出议事厅。
最后只剩下林薇和李元芳两人。
“元芳,”林薇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黄河弯曲处,“你说,我们真的能做到吗?减税三成,增饷三成,通路三成?”
李元芳沉默片刻,认真地说:“王爷,末将不懂政务,但懂军务。在末将看来,治军与治政,道理相通。只要目标明确,计划周密,执行坚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何况,王爷有百姓拥戴,有将士效忠,有贤才辅佐。这三者,胜过百万雄兵。”
林薇看着他,忽然笑了:“元芳,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末将只是实话实说。”
窗外,夜幕降临,郡王府内开始点亮灯火。一盏盏灯笼沿着长廊挂起,将整个王府照得如同白昼。远处,朔方城的街市上也亮起了点点灯光,那是百姓家的灯火,温暖而宁静。
林薇忽然想起一年前,她刚来北疆时的情景。那时的朔方城,入夜后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还多是官员府邸。百姓为了省油,早早便熄灯歇息。
而现在,不过一年时间,变化已经如此明显。
“元芳,陪我走走。”
两人走出议事厅,沿着长廊慢慢行走。王府刚刚修葺完毕,处处透着新意。亭台楼阁,假山水池,虽然比不上神都王府的奢华,却别有一番北疆的粗犷大气。
“王爷,”李元芳忽然开口,“有件事,末将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王爷为何如此执着于改革?以王爷如今的地位,只需守成便可安享富贵。推行新政,触动利益,树敌无数,这其中的风险,王爷不会不知。”
林薇停下脚步,看着廊外的一池荷花。北疆的荷花开得晚,此时才刚刚露出尖尖角。
“元芳,你见过黄河决堤吗?”
李元芳一愣:“见过。开元三年,豫州黄河决堤,末将随狄公前去赈灾。千里泽国,饿殍遍野,那场景……毕生难忘。”
“那你可知,黄河为何会决堤?”
“自然是堤坝不固,洪水过大。”
“这只是表面原因。”林薇缓缓说道,“真正的深层原因,是上游水土流失,是中游河道淤积,是下游堤坝年久失修。而这些,又是因为滥垦滥伐,是因为治河经费被层层盘剥,是因为官员只做表面文章、不求长远之功。”
她转身看着李元芳:“治国如治水,不能只看眼前,要看长远;不能只治标,要治本。我今日推行新政,触动一些人的利益,确实有风险。但若不改革,任由积弊加深,总有一天,整个国家都会像黄河大堤一样,一朝溃决,无可挽回。”
李元芳沉默良久,深深一揖:“末将明白了。”
“你不必明白所有,”林薇继续往前走,“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能长治久安,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至于个人得失,历史评价,那都是后话了。”
两人走到王府的最高处——观星台。
站在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朔方城。夜色中的城池,灯火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的星河落入了人间。更远处,是广袤的北疆大地,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元芳,你看,”林薇指着远方,“这片土地,曾经战乱不断,民生凋敝。但现在,它在变好。虽然变化还很慢,虽然困难还很多,但它在变好。这就是意义所在。”
李元芳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他想起自己这一生,从江湖到庙堂,从侍卫到将军,经历过无数生死,见证过无数兴衰。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参与一项伟大的事业。
不是为某个人,不是为某个家族,而是为这片土地,为这方百姓。
“王爷,”他郑重地说,“无论前路如何,末将誓死追随。”
林薇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市井的声音——小贩的叫卖,孩童的欢笑,酒馆的喧闹。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生动的民生乐章。
这就是她要守护的东西。
不是权力,不是地位,而是这平凡而真实的人间烟火。
“回去吧,”良久,林薇说道,“明日还要见第一批前来应征的贤才。听说来了个会造水车的老匠人,还有个能治马病的兽医,都是难得的人才。”
两人走下观星台,身影渐渐没入灯火之中。
这一夜,安定郡王府的灯光亮到很晚。
长史司内,李元芳在与几名将领商议边防部署;司马司内,苏显儿在分析最新得到的情报;参军司内,崔浞在整理各地送来的文书;功曹司内,张仪在完善考绩细则……
每个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知道,从今日起,北疆的历史将翻开新的一页。
而此刻,在王府最深处的书房内,林薇铺开一张巨大的白纸,提起笔,开始勾画北疆未来的蓝图。
水利网该如何布局,道路网该如何修建,工坊区该如何规划,屯田点该如何设置……每一笔,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划,都关乎万千民生。
烛火跳动,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
窗外,更鼓声声。
三更天了。
但她毫无倦意,因为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开创盛世的理想之火,那是为民请命的信念之火,那是改变时代的决心之火。
这团火,从她穿越而来的那一天起,就从未熄灭。
而今日,郡王府开,班底初成,这团火终于有了可以燎原的根基。
笔尖在白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很轻,却又很重。
轻得如同春蚕食叶,重得足以改变一个时代。
天快亮时,林薇终于放下笔。
案上,一幅完整的《北疆振兴十年规划图》已经完成。从黄河水利到阴山边防,从朔方工坊到边塞贸易,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周全,每一步都规划清晰。
她站起身,推开窗户。
东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北疆的新时代,也从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郡王府开,我的班底初成。
但这只是开始。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可她已准备好,迎接一切挑战。
因为她的身后,是万千百姓期待的目光;她的心中,是开创盛世的坚定信念;她的手中,是改变时代的历史机遇。
雏凤已鸣,待展翅时,必将震动九天。
林薇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眼神清明而坚定。
新的一天,新的征程。
她,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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