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的篝火终究没能重新旺燃,那场突如其来的星辰异动仿佛抽干了此地最后一丝暖意,只余下彻骨的冰寒与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余韵。程安不敢再有片刻耽搁,在天光尚未完全驱散雪原黑暗时,便用厚厚的皮裘将孩子牢牢缚在胸前,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之中。
他不再抬头看天,也不再寻找什么理想的庇护所。唯一的念头,就是远离,不断地远离,逃到一个连星光都窥探不到的角落。他凭借野兽般的直觉与军中磨砺出的方向感,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跋涉,向着雪山更深处,那片被称为“万古冰原”的绝地进发。传说那里连飞鸟的痕迹都会瞬间被风雪掩埋,是连最顽强的雪狼都不愿涉足的生命禁区。
孩子异常安静,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耗尽了了他所有的精力,一直陷在深沉的睡眠中。唯有心口那稳定搏动的紫金星芒,以及边缘那已然固化的灰色纹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煞气,证明着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程安机械地迈动双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肺叶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他不敢停下,身后的足迹很快就被新的风雪覆盖,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这片冰原吞噬一切,包括声音,包括温度,也包括……希望。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三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程安的意识开始模糊,仅凭着守护的本能向前挪动。干粮早已耗尽,内力也接近枯竭,若非怀中那点微弱的紫金光芒如同灯塔般支撑着他的意志,他恐怕早已倒下,成为这冰原上又一具无名的冰雕。
就在他视线开始发黑,几乎要失去平衡的刹那,脚下猛地一空!
不是悬崖,而是积雪坍塌,露出了一个被冰雪覆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斜向下的幽深洞口!一股比外界更加冰冷、却带着奇异稳定感的寒气从洞内涌出。
程安不及细想,抱着孩子顺势滚落进去。身体在光滑的冰壁上急速下滑,撞击着凸起的冰棱,但他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下滑了约莫十数丈,终于重重摔落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坚冰之上。
眼前一片绝对的黑暗,连一丝微光都没有。空气凝滞,唯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怀中孩子微弱的呼吸声在死寂中回荡。他摸索着四周,触手皆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光滑而坚硬。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冰窟深处,完全与外界隔绝。
暂时……安全了。
程安瘫坐在冰冷的坚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摸索着确认孩子无恙后,便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壁,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
就在程安与孩子坠入这绝对黑暗的冰窟,彻底隔绝于外界之时——
那片依旧高悬于苍穹之上的“虚无之域”深处。
那缕沉寂的、源自“渊瞳”残片的观测意念,在持续记录着外界数据的过程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它“感知”不到那个特殊的“信号”了。
那个身负纯净紫微帝星本源、却又与“星骸”权柄和龙脉产生共鸣、甚至短暂引动了荧惑煞气的独特存在,其散发出的能量频谱,在之前的数个周期内一直稳定地存在于它的记录中,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辨。
但现在,这个信号……消失了。并非衰减,也非被干扰,而是如同被橡皮擦从现实中彻底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目标信号……丢失……”
“……搜索周边能量场……无匹配频谱……”
“……推断:进入高强度隔绝场域,或……载体消亡……”
冰冷的逻辑流出现了短暂的紊乱。对于这缕纯粹为“记录”而生的意念碎片而言,失去一个如此独特且高优先级的观测目标,是其核心协议中未曾预设过的情况。
它开始调动所有残存的计算能力,反复扫描、分析信号消失前最后的数据,试图找出原因。那混合了帝星、星骸、龙脉、煞气的复杂能量结构,那在冰原环境中异常突兀的存在感……
“……分析结论:载体消亡概率低于百分之七。进入高强度隔绝场域概率……百分之九十三。”
“……记录:目标具备规避‘渊瞳’基础观测协议之潜力。”
“……提升威胁等级……标记为……特殊观察目标……”
这缕意念碎片不再仅仅是被动记录,它开始主动调整自身的观测模式,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那片信号最后消失的雪域冰原。它不再仅仅扫描能量波动,开始尝试分析地质结构、磁场变化、甚至……空间褶皱。
它要找到那个“隔绝场域”,要重新锁定那个特殊的“信号”。
这细微的变化,对于这广袤而混乱的“虚无之域”而言,微不足道。但对于那冰窟深处,对于那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程安与沉睡的孩子而言,却意味着,即便是躲到这世界的尽头,他们也并未真正摆脱那来自星空的、冰冷的注视。
只是,这注视暂时被厚重的冰层与奇异的地势所阻隔。
冰窟内,时间仿佛凝固。
程安在昏迷与清醒的边缘反复挣扎,每一次短暂的清醒,他都会第一时间确认孩子的状况。孩子依旧沉睡,气息平稳得令人心惊,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心口的紫金星芒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反而显得更加纯粹而明亮,那灰色的纹路与血色煞气也沉寂下去,不再有异动。
程安舔舐着冰壁上刮下的些许冰屑,靠着这微不足道的水分和残存的内息吊着性命。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是何光景。他只知道,必须活下去,为了怀中的孩子。
在不知第几次从昏迷中挣扎醒来时,他忽然感觉到,怀中的孩子,动了一下。
不是翻身,也不是挣扎,而是……他心口的那点紫金星芒,光芒似乎微微向内收敛了一丝,然后,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顺着孩子与他身体接触的地方,缓缓渡入了他的体内!
这暖流并非内力,更像是一种……生机的馈赠!它流过他近乎冻僵的四肢百骸,滋润着干涸的经脉,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程安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怀中依旧闭目沉睡的孩子。是错觉吗?不,那暖流真实不虚,虽然微弱,却如同雪中送炭,让他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这孩子……在无意识地……救他?
他紧紧抱住孩子,感受着那一点点渡来的生机,虎目之中,热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瞬间冻结在睫毛之上。
希望,在这绝望的深渊之底,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显露了它顽强的踪迹。
而在这温暖传递的刹那,孩子眉心的那个印记,在绝对的黑暗中,再次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混合着星辉、龙纹与一丝猩红的光泽。
冰窟之外,那缕“渊瞳”的观测意念,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短暂、几乎无法辨识的、源自地底深处的……异常能量涟漪。但因为这涟漪太过微弱,且被厚厚的冰层与复杂的地磁严重干扰,它无法准确定位,只能将其作为一个新的疑点,记录在案。
“……检测到微弱疑似信号……信噪比过低……无法解析……”
“……持续监测……”
冰冷的记录在继续。
黑暗的冰窟中,暖流仍在缓慢流淌。程安靠着这来自孩子的生机馈赠,终于积蓄起一丝力气,他挣扎着坐起身,开始尝试探索这个绝境中的容身之所。
他不知道能支撑多久,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他知道,只要这怀中的星芒不灭,他手中的刀未折,这路……就得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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